返回Chapter 24 姜蕊父母和表舅一家(2 / 2)柏青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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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象棋的着迷,源于春申君,恰恰又是在奖金悉数输给门卫一糟老头子——长得犹似当年豢养刺客刺杀春申君的李园,遭遇毁灭性打击,披头散发,双目发红,一口唾沫呸了一掌,悲怆嚎啕地长嘶一声:“天不生我黄歇,我辈今苟且,势要厉秣诛杀李园此贼!”

秦汉立志要叫人刮目,雪耻蒙光,照他自个说的,这叫夷灭番邦而匡扶大楚,是太祖大业,容不得马虎,然而他学艺不精,这门学问又异常地讲究天赋,他一人不成,不得找个好帮手。

姜平那会儿刚与秦汉他表姐秦丽娟好上,八十年代末的大陆正缝港台潮流风靡东亚,年轻人时兴穿喇叭裤与花衬衫,姜平是院校第一位把牛仔裤剪破洞的学生,配上鬃毛刷一般硬的卷发,刨去罗圈腿、阔鼻细眼以及少许的地包天,有那么几分像费翔,秦汉搭档上姜平这样稀里糊涂的决定,便是建立于姜平那忧郁形象与秦汉所理解的象棋高手重合之上。

二人皆是门外莽汉,十步内叫人剃光头,那是常事,可老话讲得好,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两个臭皮蛋,怎也算得上马谡,且不说马谡误事,二人凭地摊文学教来的一套胡搅蛮缠的兵法,愈战愈勇,屡屡与他人战至一兵一卒,纵使只剩下将帅一人在九宫格里孑然茕茕,亦要厮杀至淌血。

嘉兴城,人人谓其二人‘汉平义勇’,因何缘故?当年清廷士卒的长衫布甲均写一斗大的‘勇’字,意指勇冠三军,裱为激励马前卒的贲育之勇,秦汉与姜平二人‘车马炮皆可弃、兵勇过河无退路’的博弈方式,便有此偏颇一说。

‘汉平义勇’赢了尚可,一旦输,尤其是输急眼了,棋盘都给你抠漏了,棋牌室挣的只是那三瓜两枣的碎银,怎惹得起这等泼皮,若不认栽去好声好气抚慰这二人,末了再捎上一袋水果,甭指望能把人送走,结束一天的营业。

二十载过后,二人保持巅峰状态至今,鲜有人不畏惧三分。

值得一提的是,春申君‘黄歇’自始至终未能赢下‘李园’,满腔愤慨之火犹似当年棘门饮恨,此生报仇无望了,他把心一横,索性坦荡恋上了‘李园’之女,迎亲那一天,雇了镇上专伺红白喜丧的一伙老头,唢呐先吹了一路的《打墓调》,领队人一双斗鸡眼儿堪堪发觉了队伍里醒目的大红色不对劲,临撞屋前才紧忙换了一曲《傍妆台》。

纳的是三礼六聘,过的是八抬大轿,二臣贼‘李园’折去女儿,同时成为秦汉的老丈人,这玉石俱焚,也不知算不算得偿所愿了。

秦汉老婆叫岑鑫,女儿叫秦湘。

这番酒足饭饱后,秦丽娟与表舅母去收拾碗筷,姜平则和秦汉搬了张桌椅,两人挨着阳台一堵墙下棋,秦汉翘着二郎腿,先自顾斟了一满杯的茶,长饮一口后,吧唧一下嘴,抖腿的劲儿忽然停住,他迅捷粘起一棋子,道:“平哥,这下你棋差一招了!”

“汉子呐,多大的人了,凡事不能讲绝对,棋要净心,忌讳心浮气躁,这讲你多少次了。”姜平训人总是一套一套的,讲话是老气横秋,仿佛与他对弈的,是个光腚的毛孩子。

姜平又吸一口大碌柱,观棋的间歇中,他耳尖,闻听到姜蕊和秦湘二人坐在沙发上,一面‘咵咵’地快速翻阅杂志,一面说‘你说我要是整容,铁定比这明星好看’此类的悄悄话,姜平大骂一句混账东西,推马而出。

秦汉两眼霎时放光,他反复搓起手背,嘿嘿一笑,道:“平哥,你真走这一步棋,那可别怪兄弟不客气了!”

姜平打一下秦汉手背,把马抽回。

“哎不是,平哥,你这可没棋品啊,悔棋不是真君子所为。”

“棋子儿离手未过两秒,你告诉我那叫悔棋?兄弟,那不叫悔棋,充其量是战略上的模拟推演。”姜平不耐烦地挥一挥手,换了一招棋推进。

姜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似乎是在斟酌,蓦地二指夹住一颗棋子,移形换影般地胡乱穿梭在棋盘内,短暂地晃瞎了姜平后,又回到原位。

“是这样吗,平哥,我懂了。”

姜平吹胡子瞪眼,转瞬吆喝一大嗓门:“姜蕊,我警告你,你可不要教坏小湘,你多大,人家才多大,初中班级里个头还不如那桌腿子高,能懂什么情呀爱呀,更别谈什么整容不整容的,那都是社会上的歪风邪气。”

姜蕊听准了那是对她讲的话,不服气:“我哪有教坏小湘。”

秦湘两颊生红花,她脆生生地讲:“叔,我够桌腿子高了。”

秦汉停下来双手,笑道:“就是,平哥,你这叫什么话,对,小湘她身高虽说是不高,好歹全班四十人还是能挤入三十名——诶不对,平哥你这话里有话吧,你这是变着法子说我矮。”

“汉子,这你就不懂了,所谓爹高高一个,娘高高一窝,况且女长十八方到头,小湘再长几年,比你这当爹的高。”姜平抬一抬下颌,说,“小湘你多上来,让你表姑妈她多熬点大骨药膳汤,补多点钙,身体才发育好。”

秦汉一米七的个头,与他老婆一般高。

“我也要!”一旁的姜蕊道。

姜平白了她一眼:“你能跟人家小湘比,人家正是长身体时候,学习还格外刻苦,你就得了吧,小身板跟个漏勺似的,喝了整得跟没喝差不多,别糟蹋了食材。”

秦湘噗嗤一笑,转身刹那,被姜蕊一记凶煞的眼神吓住。

秦丽娟和岑鑫正好走进来,听了这话,也是一笑,岑鑫说:“平哥就是爱打趣,蕊儿本就长得水灵,生得小家碧玉,秉性乖巧又知礼节,这要是搁在古代,过了及笄,多少大户人家争着下聘礼,媒婆怕是能将门槛儿给踏破了,我家是个姑娘,不然这门娃娃亲早就给定了。”

“阿鑫啊,让你看笑话了,你可别给她高帽戴,相貌姑且撇开不谈,你说她秉性乖巧又知礼节,表面上是,我指着她不捣蛋就谢天谢地了,”

秦丽娟挨着姜平身边坐下,莞尔一笑,掰着指头,煞有介事地说:“来,我给你数着,首先懒散,周末不睡到太阳晒屁股,这娃指定是不可能起身的,起床也不叠被子,牙膏牙刷用完就乱摆,翻不着衣物的时候,只会躺着使唤妈,这第二......”

“妈!”姜蕊羞红了脸,步履是格外轻盈,她一跃便倚在秦丽娟旁侧,双手从秦丽娟后脑勺绕过去,把她一张嘴捂实了,娇嗔着说,“我哪有不会叠被子,又哪不叠被子,更不敢使唤您。”

秦丽娟拍了姜蕊臀部一记,笑道:“是是是,咱家娃最勤快,小湘要真是男儿身,我倒是喜欢,可这结娃娃亲,我怕小湘罩不住,被蕊儿欺负。”

岑鑫说:“那不正好,也给我娃治一治,有时也不让人省心。”

话末,秦丽娟和岑鑫两人咯咯笑了起来。

秦汉和姜平下完一盘后,正收拾间,突然问:“蕊儿,你爹说你交了个朋友,外国人呐,哪儿的。”

姜蕊努一努嘴:“他爸妈是法国的,他自己伦敦大学毕业的,很早就入了中国籍,人家现在是中国人,不是老外。”

秦汉啧啧两声,问了一句:“听说法国人狐臭厉害,是真的吗?”

姜蕊不知怎去讲,这一问一答,更像是探底。

姜平的原意,是想让秦汉和岑鑫做一下姜蕊的思想工作,他就像一位严苛的兽医,现在把姜蕊看作一个跛脚的豚鼠,即便是使点腌臜的手段,矫枉过正也未必不可,但他大概指望不上另一只跛脚的去帮他,一屋子的人各抒己见,混杂的声儿悬于脑门,像一根刺,聒噪而刺耳,令她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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