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敏一吼:自己唯一能与之媲美的,只有体重。
于是她常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李子瑜,女人呐,千万别惦记着早婚早育,二十至三十岁,是女人能否永葆青春尤为关键的一环,防晒,锁水,补充胶原蛋白,甭信男人‘怎样都爱你’那一套胡话,他体恤的只是你不该花的,真要是油尽灯枯,你瞧他嫌不嫌弃你,想一想,皮筋松了还能保持紧致吗,大约是不行的。
胡敏讲得这样露骨,像极了覃夕月的口吻。
不提‘矮’和‘胖’的关联词汇,王成宇可以文质彬彬与你温婉地聊上一晌午的生活前景,若是揭了他的短,出门不挨他一顿吵是万不可能,脏字不带叠的。
一次即将上马的电商项目,所有细则均谈拢了,只剩签约,王成宇把人送到门口,惯例握手致意,那爱尔兰人是个不拐弯的直肠子,伸出胳膊勾过王成宇,飞快地在他那大肚腩上拍了两巴掌,说:Hey,bro,you're so fat!
不是顾忌旁人和那一纸千万的合约,王成宇便要口灿莲花,祝他一路平安了。
策划总监是Ella,扮相淑女,行径却十分鲁莽,嗜好甜食,啤酒节营销的那一次,她以为避开了人群,囫囵咽下一块碗口粗的蛋糕,吮手指的间歇,转身与李子瑜四目相对。
那一刻,李子瑜真想剜去双目,拄一拐杖,告诉她:我什么也没看见。
李子瑜上周被委任为南沙一个小项目的负责人,全无拒绝的机会,这是大公司一贯的狼性做派,既以最低的工钱差人把事给办了,又美其名曰锻炼基层员工,作技术储备,给你画一张大饼。
总经理位极人臣,英文名叫Neal,中文直译为尼尔,她们管他叫阿T,尼尔毕业于哈佛大学商学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高学历海归华侨,光是他那枚不胜举的高级头衔,以及那剑眉星眸的年少皮囊,就足以让办公室内那群趋之若鹜的性感女郎,好似劈头盖脸浇了一身黑驴血的母鸡们,纷纷微睁迷离的眼睫,侧肩撩起她们长翅下的绒毛。
李子瑜想,真该学一学人家,至少捶胸顿足,也得为因自己没加入到爱慕他的行列而感到惋惜、懊恼。
尼尔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他常会给组内下达一大摞的工作,放荡不羁的黄德权偶尔会趴在李子瑜的文案上,笑嘻嘻地调侃我这般那般的,末了,询问是否愿意应他的约,出去吃顿饭,她自是委婉拒绝,但多数不用她出口,尼尔会像个幽灵一般飘到他身后——真不是假,也许‘飘’字还不足以形容尼尔的鬼魅,他冷冰冰地扫了小黄一眼,只说一句‘看样子,年终奖是可以省下一笔了’,后者便会落荒而逃。
李子瑜也会幻想,并且是那样地喜欢白日做梦,王子与童话,是一样不差,差的只是这谢幕的舞台,王子蔑视地扫过一眼,儒雅地抬起他那尊贵的骑士之手,给他那兼差影印的腌臜女仆,扔下一沓文件与一句‘尽快完成’的话语,便扬长而去了。
这适逢也是她的性子,言简意赅,李子榆和尼尔,再简单不过是两块笨重地传递机械工序而铰轧出刺耳金属音的齿轮,两人的交流,三句以上都势必恬燥。
尽管他袒胸露乳,如同神情肃穆的阿佛洛狄忒矗立在维多利亚广场上,那般的毋容亵渎,也就那精致的五官,揩净了,依稀还能裱画出人类的轮廓,否则,真就算泯灭了。
他仍然会使李子瑜产生好奇感。
但凡有人细细斟酌过他那丹凤眼的双目,未必不会有同样臊热的诱魅感,细而狭长的睫毛簇拥住那眸子,扑朔的光亮忽然水漾银光,仿佛明灭可扑了,迷迭在惊鸿一瞥的悸动里,捣出水花,晕成片片涟漪,既像波澜江海里剔透的墨绿珍珠,又如泥泞小道上幽暗的萤火虫光,使人禁不住恍惚,无以复加。
李子瑜几番斗胆想上前去掐灭它。
这双锃亮眼睛的主人,他如不是会施法的恶魔,那就应该是一只生性顽劣、自负傲慢的小精灵。
不知何时起,李子瑜就爱缩紧脖子,藏匿在桌子那料峭的文件堆后,偷眼打量着这位总是从她面前匆匆而过的绅士男子。
李子瑜嗅到过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浅淡的葵花籽的味,那是她所喜爱的,如同当阳里绿柳窜挠过脸颊上那丝丝缕缕的酥麻,清沁肺腑,在她租住的那不过十平米的拮据单间内,硬生生地让她挪出了一点空隙,用以接纳一位刚从邻居家中扫荡出门的可怜家伙,一颗连根险些都无法扎下的向日葵。
几乎是第一眼,她便从它那枯朽的黄叶里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异乎寻常的吻合。
李子瑜为它添置了新盆,浇了水,培了土,它面朝朝阳,佝偻的背破出了绿芽,颤巍巍的,好似涅槃后有厘不清的慨想,她倚住窗边枕着手臂,会神神叨叨地跟它讲个不停,或天南地北,或情难杂事。
原本茕茕孑立,现在它俨然成了李子瑜少有可倾述的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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