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抿嘴看向兰庭,见他的眼皮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赶忙往前倾了倾身子,待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笑着问道:“兰庭,你现在怎么样?可是好些了?”
因为伤了背部蒋兰庭一直是趴着的姿势,迷迷糊糊地想要直起身却牵动了伤口,不禁疼地叫出声来,待看清眼前的人,才微喘着虚弱地叫了声:“三姨母。”
“觉得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坦?肚子饿不饿?”
蒋兰庭将头半歪在枕头上,费力地回答:“我不饿,敏姐儿……她没事罢?”
柳竹让卓青端过水来替他润唇,温柔地说:“她受了些惊吓,没受伤,你放心养伤,明天她就过来看你。这会儿咱们就守着医馆,要是有什么不妥可别忍着,你还小,落了毛病有你后悔的。”
蒋兰庭自从母亲离开后,除了敏姐儿、老夫人也唯有这位三姨母对他甚是温和,心便是装得再硬,还是被一阵温热所暖化,点了点头,说道:“有些渴。”
卓青赶忙到桌子前将茶壶给抱了过来,吸着鼻子说道:“少爷,你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家里还一堆烂摊子……”
蒋兰庭咬牙沉声训斥:“闭上你的嘴,不嫌乱。三姨母,您还是去歇着罢,让卓青陪着就成了,还能睡一阵,熬夜太伤神。”
柳竹推却不过叮嘱了卓青好一阵,生怕他毛手毛脚给坏了事,这才去了旁边的隔间。
兰庭沉默地看着外面随风摇曳的两只灯笼,想起在失去知觉前魏敏哭得就像个被人给丢弃的小娃一般,两只眼睛里全是泪水,眼眶红红,鼻头也发红,是个想让人一直捧在手心里的琉璃娃娃,当时只想着最坏也不过是还她的救命之恩了,而心底的那点不甘早被甩在了脑后,毕竟连前面是生还是死的人,实在没办法想那么多。
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望着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睡着了,等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而昨天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丫头此时就在自己的眼前,依旧是一身粉色的衣裙,脸蛋白皙透粉,看到他醒来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焦急地问他:“可有什么不妥?想吃什么?要不要喝水?”惹得他发笑,好像不管是谁开口能问的也不过这么两句话,却不想她又接着开口:“想不想去茅房?”顿时让他陷入了深深地尴尬中,他垂下眼眸,轻轻地摇摇头。
魏敏从若初手中接过碗,作势要喂他吃,他连连拒绝,动作太大又累极了伤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大夫看在魏家的面子上,不多时便要进来看看,敏姐儿这般做很容易让人误会,她不懂,他懂,自然是要划清界限才好。只是敏姐儿固执地很,硬是将盛着粥的勺子抵在他嘴边半分不动,被逼无奈,只得顶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吃下去。
卓青在兰庭还没醒过来的时候被魏敏打发出去买包子了,她依旧很惦记那家的包子,总觉得是她来到这里之后所吃过味道最好的,谁知道兰庭将一碗粥都吃完了,人还没回来,正想让人去找,他却眼神躲闪两手空空地走进来,不敢看魏敏,见兰庭醒了赶忙快步走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魏敏看着兰庭的脸色也变了变,当中泛着些许高兴还有别扭,让她看得抓心挠肺的,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卓青再度出去回来时却带着一个与兰庭年岁相仿的少年,她细细打量了两眼才看出来这哪是什么公子,分明是个娇滴滴地姑娘,一看到趴在那里的人就开始掉金豆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那天去蒋家找你,他们都说你和家中生了意见,离家出走了,亏得父亲的友人传信来说在京城发现了你新作的字画,我们这才赶来了,你向来稳重,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
柳竹从大夫那处回来见魏敏两只明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神色古怪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十分像是被抢了喜欢东西的小孩子,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头看向兰庭:“这是?”
那哭泣的少年转过头,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语带哽咽:“我是从江南来找兰庭的,夫人,他身上的伤可还好?什么时候能好?我要带他回江南。”
魏敏的心被撞了一下,隐隐生出几分不快来,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兰庭,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盯出一个洞一样。
卓青代主子回话道:“这位是我家少爷自幼定的未过门的娘子张蔚然小姐,这是京城魏家,是与少也沾几分亲的亲戚家,这位是魏家的小小姐。”
柳竹笑着点点头,而后将坐在床边的魏敏拉起来,说道:“既然是他亲近的人,想来有很多话要说,时候不早了,老夫人还在家里等你,你还是先回去罢,等明儿再来。”
魏敏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在兰庭身边笑道:“我救回来的人,不能就这么让你带走,当初说好要陪我读书的。”
兰庭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下来什么都没说,眼睛也转向别处。魏敏笑了笑,心里觉得一阵闷,而后继续开口说道:“算了,你又能懂什么,还是回你的江南去,让夫子来教我就好。三姨母,我们一起回去罢,你昨儿肯定没睡好。”说着拉着柳竹的手就往外面走。
没有人看不出来这位魏家的千金小姐是生气了,好起来的时候恨不得将心都掏给别人,绝情的时候能将一切都抽走,好似眼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般,当真是薄情的吓人。卓青在人走后,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少爷会变成这样还不是被她给害的?她这是什么意思?打算不管不顾了?”
兰庭却觉得她这般直接不隐瞒的脾气有几分可爱,当即笑道:“算了,也值当你动这样大的火气,也算不得什么大伤,这点银子咱们还出的起。蔚然,你们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我这边没什么事,你还是先去休息一阵罢。”
张蔚然眼睛里的泪珠子还是忍不住的往下落:“不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什么都放不下,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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