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将魏敏拢在怀里,心肝宝贝地一顿叫,身子却是气得直发抖,恨声道:“说,都去哪儿了?我真没想到竟会养了你这般狼心狗肺的奴才,动歪心思动到云姐儿身上来了。我的傻孩子,既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天天见着祖母怎么都不开口?有祖母在你怕什么呢?啊?”
魏敏垂着头用细弱蚊吟的声音呢喃:“嬷嬷不让说,要是说了回来就要挨打,打手心和屁股,很疼。”她说的楚楚可怜,心里同样恨的咬牙切齿,这般大年纪的人怎么忍心下得去手欺负一个孩子?在旧主的记忆里只要不见老夫人,不听话就是打手心,若是明儿得去请早安,那伤便去了屁股上,横竖是躲不过去的。头一回还敢顶嘴,可是再招来更凶狠的打骂后,那点气性就被堵了回去。
“常嬷嬷说我不听话,祖母会讨厌我,得好好学规矩,她说是祖母说的让嬷嬷代为管教我。若是嬷嬷不得空,就会让那些丫头们代劳。”
老夫人一口气积郁在胸口喘不上气来,指着常嬷嬷痛骂:“好个黑了心肝的混账东西,你算个什么?有什么资格管教敏姐儿?若不是当初我发善心将你从人牙子那里买来,你有命能活到今天?把东西的去向给我交代清楚了,敏姐儿,你说怎么处置?祖母今儿就让你把这口气给喘顺了,也给那些个瞎了狗眼的看着,谁再敢不规矩,我让她睁着眼睛来闭着眼睛出去。”
老夫人这么多年很是亲和,从未像今儿这样说这样狠的话,显然是怒极了,更让伺候魏敏的下人腿肚子打哆嗦,生怕老夫人一个一个揪出来算账。
魏敏抿嘴笑道:“常嬷嬷年纪大了,祖母还是饶她这一回罢,都怪我懦弱,若是我能强硬些……总归是在府里多年的老人了,若是发卖处置了,别人只当我们做主子的寒人心,倒不如让她去做些劈柴烧火的差事罢。”
若是旁人只觉得这是天大的恩德,犯下这么大的错还能留下这条命,任谁不在心里偷笑?可是这会儿却没人敢笑,看着是留了一条命,可是劈柴烧火那种闲不下来的差事,让一个上了年纪又多年指挥惯人的老嬷嬷去做,可不是比要了她的命还要折磨人?小姐这么小的年纪竟能想出这般折磨人的法子来,让伺候她的下人们刚松了一口气的心再次提上来。
魏亭然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女儿,眼睛微微眯起,这几年他疏于对魏敏的管教,总想着一个女儿家便是放着不管也该是文文静静的,谁成想竟会长成这般模样,当即又惊又怒,往前走了两步正要开口训斥,却见她神色平静,不曾见半点愤恨。
兰庭无奈地扶着额头,这般张扬,万一若是有人诚心刁难,到头来又是好一阵麻烦,他想帮她一把,怎奈他没什么说话的资格,正叹息只听她说道:“那天我听到嬷嬷说羡慕烧火丫头的活计,到了冬天也不必担心柴火不够冻得发抖,我不过是遂了她的心愿而已。”
这种话信的人自然会信,不信的人只会觉得这孩子心眼重,如此轻而易举地将事情撇开,有时大人都未必能想到这般说辞,才不过九岁的年纪,若是再大些,指不定生出何等让人惧怕的心肠。
众人全都将目光转向老夫人,却见老夫人不过抿嘴笑了笑,沉声道:“我的敏姐儿既然有心替她完一个心愿,我也不好阻拦,照着办就是,她年纪大了,吩咐下人好好的照顾。”
人一旦失势,所谓的照顾便跟着变了味道,谁知道这照顾会不会是旁人的刻意刁难?常嬷嬷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地盯着魏敏,眼睛里的惊恐更甚。小姐是来找她报仇了,她从未说过这等话,就算她保住这条命,那个要害小姐的人是不是也要她死?她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看着人群散去,她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落入掌心的只是一片虚无,眼底最后的光也跟着消失。
兰庭也不知为何竟是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见那位常嬷嬷好似还有话要说,拦住架起人要走的下人,刚走近她就像疯了一般的扑上来,嗓音沙哑嘶厉:“杀小姐,害小姐,有人……”
她的话只有兰庭听到,他的眉头瞬间紧拢起来,难道这是老天刻意的安排?让他一个外人知道这样的事情,罢了,就算他置身于事外也不见得能重新回到蒋家,现在并不是好时机,如今也只能提醒她一声,他看得出来,在这个家只有能入了老太太的眼才有舒心日子过。
而老太太眼里的人,也唯有这个小丫头。他虽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却也不能过多的插手人家的家事。
兰庭再次和魏敏单独相见是在半个月后,天上下起了密密细雨,地面被打湿,她站在长廊下看着眼前泛起圈圈涟漪的湖面。
自那次之后老太太更加宠爱她,先前伺候她的丫头除了扶柳都被发卖了,让她在自己院子里挑,看上哪个就指给她。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随便拉出一个来都是有本事的,自然也宝贝得很,就连给大爷挑选伺候的丫头,都没舍得将身边这几个伶俐地给拨出去一个。魏敏得此高待,往后在魏府更是无人敢不敬,都骂当初那些个奴才是瞎了眼。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不快,谁都没想到大爷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越发不待见,时常当着下人的面训斥,任谁看着眼眶发红楚楚可怜的小人儿都是一阵心疼。
今儿早上,魏敏因为不喜柳二小姐夹到碗里的小肉包子,直到吃完都未动一口,被魏亭然以浪费吃食为由狠狠地训了一通,她不过说了一句:“我有若初帮我夹菜,就不劳烦二姨母了。”更将魏亭然气得直哆嗦,入了魔怔的人向来是听不得劝的。
兰庭本来陪着老太太用早饭,听到下人传过来的话,气得老太太当即撂了筷子,怒道:“真是被迷得昏了头,连谁才是亲人都分不清了,我倒要瞧瞧他是想反了天不成。”
兰庭走到她身边,她像是未察觉,看着水下游动的锦鲤发呆,劝道:“你父亲训你训的狠了?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别憋着。往后多长点心眼,若是惹不过就不开口……”他很少安慰人,此时也是不得章法,听起来甚是干涩。
魏敏转过头冲他扬起可爱的笑脸,摇头笑笑:“表哥知道了?以前他对我不过不闻不问,也不知道近来是怎么了,时常看到我就训,兴许真是遇到后娘了。”
兰庭抿紧唇看着随风摆动的绿柳条,良久才开口道:“你当心些……我听闻你曾因为落水生了一场大病,想来是有人要害你。我不过是个外人,不易操心太多,不过有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在你身边,想来该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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