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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过得可好?”这句话一直哽在周信的喉头,看到沈梓荷的样子到嘴边的这句话换成了,“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兄长叫周瑾念,幼妹叫周瑾安”,沈梓荷回答道,周信在她的目光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明媚。也是,终日活在痛苦之中的人,他如何能奢求这样的人眼中会有明媚呢?

“很好听”,周信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柔和,继而给周瑾念与周瑾安夹了菜,言道:“念儿是兄长,日后要好好保护你娘亲与妹妹,知道吗?”

周瑾念偏着小脑袋,一脸严肃的回答道:“念儿知道。”

见周瑾念应下之后,周信又偏头对周瑾安言道:“安儿与你娘亲儿时一样漂亮,将来必得是个大美人。”

周瑾安听他这话,冲着周信笑了笑,问道:“伯伯见过我娘亲年幼时的模样吗?”

周信点了点头,“你娘亲小的时候跟现在的你一模一样,都是美人儿。”

周瑾安被他这么一夸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低头甜甜一笑。

不得不承认,虽然沈梓荷这几年过的不自在,但对这两个孩子的教育还是不错的。周瑾念与周瑾安被教育的知书达理,周瑾念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小周义!

两个孩子用晚膳之后,周信让婢女带着这两个孩子去玩,自己则给沈梓荷倒了杯酒。

“你预备就一直这么下去吗?”周信问道。

沈梓荷满饮了那一杯酒,言道:“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言罢,沈梓荷抬头望着周信。从她的眼神中,周信看不到一点儿波澜,甚至连悲伤都没有。

这样一副遇事波澜不惊的眸子,周信只在两个人的眼中看到过,一个是现在的沈梓荷,一个是以前的苍玺。他们二位,一个是心灰意冷一位是无欲无求。

“我恨沈氏一族,但我身上流得也是沈氏的血”,沈梓荷说着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我时常想,倘若当初我没有那么心高气傲,他或许就不会死。”

周信明白沈梓荷这话中的含义,当年他虽躺在病床上,但事后却仔仔细细的打听过。这件事,众人是算准了周义对沈梓荷的感情,也算准了沈梓荷的心高气傲。不得不说,周义与沈梓荷两个人都是沈氏实现自己野心的两颗棋子。只是,众人没有算准因为从小对沈梓荷教育的缘故,她懂得成全。她心里清楚,对于一个将军来说,宁肯马革裹尸也不愿苟且偷生!

想到这儿,周信有些自责,“当初若不是我,可能你如同其他闺中女子一般。那样,你可能会比现在幸福的多。”

听周信这么说,沈梓荷苦笑了声,“表兄,你之所以待我与其他姐妹不同,不就是因为我不想其他姐妹一样只窝在深闺做女红吗?”

被沈梓荷这么一问,周信哑然失笑。

的确是这样!沈梓荷若是真的成了一个只呆在深闺绣绣女红的女子,那还是沈梓荷吗?

“我替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承周有这样的先例”,见沈梓荷不为所动后,周信补充道:“我保证,他会像对亲骨肉一样对待四弟的血脉,也会对你很好。”

闻言,沈梓荷沉默。见周信盯着自己,迫切的想要个答案,沈梓荷才言道:“好马不配双鞍,一女不从儿夫。”

周信满饮了一杯后,冲着沈梓荷笑了笑,“你莫要拿这个唬我,从小你就不是一个能读的了列女传的人。”

被周信一语点破之后,沈梓荷没再给自己找理由,直言道:“我忘不了他。”

沈梓荷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周信哑口无言。

“那你后半生怎么过?”周信问道。

“看着安儿长大家人,等念儿成人接替他父亲的爵位,替他父君守护这山河”,沈梓荷回答道。

周信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恐怕是沈梓荷日后生命里唯一的亮色了。

想到此,周信的心头愈发难受。沈梓荷不是那种靠着男人才能活的女人,可是她偏偏陷在了一个“情”字之中,如何也拔不出来。

“我府邸的大门随时给你和孩子开着”,周信灌了自己一口酒之后言道。

沈梓荷道了声谢,两人聊了不多时她便离开了建章宫。

看着沈梓荷的背影与剩下的这一桌子的酒菜,周信又闷了一口酒。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他真不知道当初偏向着沈梓荷怂恿沈老爷子将沈梓荷培养成一代才女是否真的对她好。与一般女子相比,沈梓荷胸中装的是家国大义,身上背的是谋害亲夫的诟骂。这样的舍己为人,周信不知道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站在窗口,感受着夏日带来的闷热。想必,今夜定会下雨,还是一场大雨。

这样的雨夜应该有许多不眠人吧?譬如,周信、再譬如傅瓷、苍玺?

子时的钟声响起,苍玺的生命就还剩下两日。想必,面对着死亡,苍玺与傅瓷应该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吧?

子时,苍玺再一次在季十七的针灸之下醒来,傅瓷、苏满霜等人守在床边红了眼眶。

“什么时辰了?”苍玺虚弱的问道。

闻此一言,傅瓷的眼眶愈发的红,眼泪也在眼眶中直打转。看到此情形,苍玺心里也有数了,想必子时已经过了,他的命大概就真的只剩下两日了。

“别哭”,苍玺伸手为傅瓷擦干了眼泪后,轻声言道:“你瞧瞧,我现在还能跟你好好的说话。别怕,我没事。”

傅瓷明显的感受到苍玺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虚,她也明白苍玺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但是,傅瓷情愿与苍玺演完这出戏,遂而将所有的委屈与眼泪通通咽下后,轻声言道:“我知道,我去给你熬些粥来,等我。”

言罢,傅瓷跑出了房间,雁儿一众人追了出去。苍玺看着傅瓷的背影,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有话想单独与季先生说,你们都出去吧”,苍玺虚弱的吩咐道。

众人闻言,只好纷纷拱手退下。待人都走了之后,苍玺才说道:“现在只有你我,药配的如何了?”

季十七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已经好了,在这儿。”

苍玺点了点头,“若是没有解药,我还能撑过明晚吗?”

听苍玺这么一问,季十七沉默。见他不语,苍玺强打着精神扯出了个笑,“我想听实话。”

闻言,季十七长长地叹了口气,“怕是难。”

令季十七惊讶的是,苍玺并没有露出很悲哀不舍的神色,反倒是很坦然。

“我在古籍上看过一种药,吃下之后可以保一日健康如初,但第二日太阳一升起就会必死无疑,你会配吗?”苍玺问道。

季十七被苍玺这话吓了一跳,拽着他的领子嘶吼道:“你在想什么?我们说好的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

“我想陪她完整的一天,成全我吧”,苍玺虚弱的笑言道。

“第二日呢?让她看着你身体变僵硬、变凉?”季十七反问道。

“苍洱的本事你我不是不晓得,若若是解药容易找,依照他的脚力,最多七日就可一个来回”,苍玺说着,咳嗽了几声。

对于苍玺来说,在季十七面前他是最自由、最舒坦的。他不用伪装着自己没那么不舒服,可以将自己身后的事情安心托付给这个人。

“你真的想陪她完整的一日?”季十七问道。

苍玺强撑着精神点了点头。

“什么代价都能接受?”季十七确认道。

听他这么一说,苍玺笑了笑,“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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