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川期初是有些犹豫的。这一点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在傅骞的淫威之下生活了这么多年,让他一下子去推翻他效忠的帝王与一只言听计从的父亲自然有些难度。好在,周怀墨是个识大体的,肯在关键时刻劝说自己的夫君。傅长川看着终日为自己操劳的妻子,还有他怀里抱着的小婴孩,再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也便没有过多犹豫的答应了苍洱的请求。
红玉、袁凯这厢送下傅瓷等人后就要与大家告别。
“等一下”,傅瓷冲着已经上马的红玉说道。
红玉闻言,跳下了马背,“主子还有何事吩咐?”
傅瓷朝着袁凯微微颔首后,把红玉叫到了一边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递到红玉的手上。
红玉看着手里的玉石,微微有些愣。
“这、这是玉龙头?”红玉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王爷走的那日我就想把这东西交给他,但一直拉不下面子来也不肯低头,所以错过了交给他玉龙头的良机”,傅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如今,京中形式紧张,我想这东西也该发挥它的用途了。”
红玉握着手里这东西,半晌后才问道:“主子还恨爷吗?”
傅瓷背过身去。迎着风,眼睛有点儿发涩,“我们两个或许不适合做夫妻,做搭档可能更好些。不过,一颗真心付出去了,再想拿回来,估计很难。”
红玉没再就着这个话题问下去,拱手一揖问道:“主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傅瓷转过身来,拍了拍红玉的肩膀,说道:“帮我带句话给苏佑老将军。就说,她的女儿我替他照顾的很好,他为了玉龙头而害我的那桩事情也可以既往不咎。唯一的请求,希望他竭尽全力保护好王爷。”
“属下遵命!”红玉再次拱手说道。
“照顾好你自己”,傅瓷抚摸着红玉的头发,慈爱的看着她说道。
红玉主动上前与傅瓷相拥,在傅瓷的耳边轻轻说道:“你也是。”
傅瓷点了点头,红玉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跑到了袁凯那处,踏上战马,再未回头。
看着袁凯与红玉的背影渐行渐远,傅瓷才转身,正看见远远望着自己的季十七。
傅瓷朝季十七的方向走去。夕阳打在季十七的侧脸上,还是偏偏少年郎。
“东西交给红玉了?”季十七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你怎知道我会把玉龙头再度给他?”
季十七笑了一声,“若非想助他一臂之力,你何苦在路上如此着急?”
“什么都瞒不过你”,傅瓷叹道。
哪里是什么都瞒不过他,是傅瓷这颗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苍玺!
“我去看看梓荷”,傅瓷言罢,进了一间茅屋。
季十七没进去,看见桂雨和雁儿在院子里忙着上火做饭遂而主动过去劈柴。
傅瓷进了屋时沈梓荷怀正在给怀里的孩子喂奶。
见傅瓷进来,沈梓荷声音很轻的冲着她道:“坐。”
傅瓷坐下,直到沈梓荷将孩子哄睡了才开口道:“孩子很可爱。”
沈梓荷将方才抱在怀里的孩子放在床上之后,对傅瓷说道:“这孩子叫周瑾安,是妹妹。这个,叫周瑾念,是哥哥。”
周瑾安、周瑾念。傅瓷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夸赞道:“是个好名字”,说着,从自己手里取下一对玉镯,分别放在了周瑾安和周瑾念的身边,说道:“初次见我没什么好送的,就把这一对镯子送给他们兄妹略表我这做婶母的情谊。”
若是原来,沈梓荷定是要推辞的。许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人也变通透了,对这些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也就不屑一顾了,遂而也没拒绝傅瓷的礼物,道了声谢也便作罢。
屋子里一霎时变得安静了许多。傅瓷从沈梓荷那双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一点儿精气神儿,也就偶尔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的时候,沈梓荷的眼睛中多少带些些柔情。
看到这儿,傅瓷觉得心里难受。
“你当想开些,还有这一双儿女指望着你抚养呢!”傅瓷安慰道。
沈梓荷听到这话,也不看傅瓷,自顾自的说道:“我若不为了他们,早就赴死去了。生这一对孩子时,我跌了一跤,又是早产。本该带着他们去与四殿下团聚的,没想到,到了鬼门关口这孩子声声的不愿意进去。”
说着,沈梓荷开始掉眼泪。
的确,她生产那日确实不易。
沈梓荷是早产,季十七又不在她身旁。桂雨好容易找来了稳婆时,沈梓荷已经昏睡了过去。稳婆都说她没救了的时候,她又硬生生的睁开了双眼!这样的情况,莫说稳婆没见过,恐怕整个金陵城都少见。
后来,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产下了这一对孩儿。偏偏,那丫头生出来时便不哭,无论稳婆怎么唤她、拍打她都不吱声。稳婆说把这孩子交给她处理,沈梓荷死命拦着。到最后,万念俱灰的沈梓荷亲了亲这孩子的额头,她竟然奇迹般的哭出了声。
想来,这小丫头也深知自己娘亲不易。
孩子哭出声后,稳婆也直呼奇迹!说这孩子往后一定是大富大贵的命!
沈梓荷听后没说话,她倒是不希望这孩子能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如此,也便就有了这孩子名字的由来,平平安安周瑾安。
至于周瑾念,不用沈梓荷多说,傅瓷也清楚她心里念叨的人是已故的周义。
若是周义知道,自己有了一双儿女,会不会很开心?
如此想着,傅瓷哽咽着问道:“还念着老四吗?”
听傅瓷提到周义,沈梓荷的眼珠间或一转,显然比方才多了些生气。
“傅瓷,那种亲手杀了自己丈夫的苦,你体会不到”,良久之后,沈梓荷才说了这么一句。
傅瓷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梓荷的肩膀。的确,她心里有多苦,没有相似经历的人都体会不到,也没有资格说“感同身受”这个词。
“好好活着,权当为了孩子”,傅瓷说完之后出了房间的门。
傅瓷推开门的一刹那,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季十七停下手里的斧头,问道:“她怎么样了?”
傅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的系铃人已经不在了。”
季十七也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话。
相处了这么久,季十七心里清楚:沈梓荷的系铃人不是周义,而是她自己!
见季十七不言,桂雨给傅瓷倒了一碗茶水,气呼呼的说道:“主子你管她干嘛!这位四皇妃向来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桂雨这火气,傅瓷就知道这两人是又出岔子了,遂而问道:“她怎么招惹你了?”
傅瓷这么问了,桂雨愈发觉得委屈,干脆小嘴一撅,说道:“方才我进去给她送鸡汤的时候,想抱抱孩子她都不让!真真浪费了我熬了两个时辰的老母鸡汤!”
见桂雨这么较真,傅瓷握着她的手道:“她这孩子来的不易,生怕在磕了碰了,你该体谅她做娘的这一颗心”,见桂雨的气消了些,傅瓷开玩笑道:“再者说,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如何会照顾孩子?若是真的喜欢孩子,我早日把你嫁出去,自己生一个,让你整日里抱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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