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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姜氏眼泪掉的愈发厉害,流雯忍不住上前关切道:“主子怎地平白无故的就哭了?仔细伤身啊!”

姜氏揩了揩眼泪,故作轻松的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原是为圣上高兴的。”

尽管流雯不太相信自家主子说的这理由,但碍于这皇宫人多嘴杂,流雯也怕祸从口出,故而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主子这也是熬到头了。”

熬到头了吗?姜氏想着。

从前在太子府,傅青满就是个独大的主儿,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如今,自己还要继续在她的手底下讨活命、求恩宠,与从前又有什么区别?

令姜氏最不能忍受的是,连方氏都追封了,方氏的女儿也赐了大名。她呢?还是个小小的贵人!

是了,方氏还有个女儿,她有什么?

现下啊,连疯癫了的司徒妙境已经贵妃了,她自己也该争口气了!

如此想着,姜氏把眼角的泪擦干了,扯出来了个程式化的笑容。

礼部得了周则的允许,事情很快就吩咐了下去。这一连两日的早朝,太子监国、丞相辅助,傅国公也有意无意的总提起新皇登基的事情。

经这两日,朝臣们也都沉下了心,考虑清楚了自己的站位。原本追随着周延的那帮子人,如今听闻周则肯大赦天下,也都纷纷向太子靠拢。傅青满的那个提议,可谓让周则坐收渔翁之利。

那些个原本以苍玺为伍的大臣,见周则是个宽厚仁慈的主儿,一个个也都起了动摇之心,再不似从前那般腆着脸来为苍玺卖命。现如今,还能够一心一意为苍玺的,也就只剩下了程钺与陈秋实两个人了。

程钺的忠心子苍玺的意料之中,但他委实不理解陈秋实为何会对他百般支持。他是秘密去了趟竹林请老将军出山不假,但陈秋实的痛快答应与潜心辅佐是苍玺万万没想到的。

三日时间很快。

公鸡叫过一遍苍玺就起了床。尽管他动作十分轻盈,但傅瓷还是醒了。

“没成想还是惊醒了你”,苍玺边穿衣裳边说道。

傅瓷笑了笑,“先前与王爷一起晨起练武,我本是习惯了这个时辰起的。”

苍玺扣着盘扣,傅瓷先要下床帮忙,苍玺赶紧制止说道:“别忙,多睡会儿吧。我让苍洱跟着我进宫,把红玉给你留在身边。若有消息,你尽管指使红玉来禀报就是。”

傅瓷闻言,面上一喜,问道:“苍洱回来了?”

苍玺应了一声,“昨儿个夜里,苍洱领兵进了城”,苍玺沉默了片刻,“也带着老四的尸首回来了。”

傅瓷点了点头,“四殿下的尸首回王府了?”

苍玺应了一声,没再吱声。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苍玺换好了官服后,才开口:“今儿个登基大典,本王脱不开身,四皇子府那边,你去多多照看着些吧。本王怕四王府里连个拿主意的都没有会乱了手脚。”

“王爷放心”,傅瓷说着也下了床,为苍玺整理着领子,“朝堂之上能忍一时就忍一时,别因为一些小事与周则争执最后让自己吃了亏去。”

苍玺握着了傅瓷的手,神情十分凝重的看着傅瓷的双目问道:“太子登基,必会先拿本王开刀立朝纲,跟着本王委实委屈你了。”

傅瓷冲苍玺的手中抽离了双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这些大风大浪都走了过来,我还怕与你再吃些苦头?”

傅瓷的这话说的带着几分戏谑,苍玺听来却有点心痛。傅瓷跟了他这么久,他却没让傅瓷过上一天安生的日子。如此想来,他确实于心有愧。

“本王没能让你过上安生日子,是本王”,不等他说完,傅瓷就打断了他的话,“能与王爷夫妻恩爱、共谋天下,瓷儿喜欢这样的生活。”

苍玺在傅瓷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看:“多谢你肯如此理解我。”

傅瓷被苍玺这突如其来的正经弄得有些不自在,故而转移了话题,“王爷早些去宫里吧,别平白无故让太子捡了错处去。”

苍玺应了一声,出了梧桐殿的门。

苍玺走后,傅瓷没再多耽搁,赶紧唤来了桂雨为她梳洗。周义的棺材已经到了四皇子府,沈梓荷又不知去处。想必,眼下的四皇子府每个人能做主拿主意。想来四皇子府必定乱成一锅粥。

都说长嫂如母。傅瓷也算是周义的嫂嫂,他去了,傅瓷这个做嫂嫂的岂有不去送她一程之理?

如此想着,傅瓷催促着桂雨丫头赶紧为她收拾打扮了一番,随后换了身素色衣裳让红玉一并跟着出了门。

今日本该是太子登基普天同庆的喜庆日子,但傅瓷却委实没有心思穿红戴绿的庆祝。

到了四皇子府,傅瓷叹了口气。为着太子登基这桩事情,四皇子府的人连个白色的帷幔都不敢好好挂上。

傅瓷进了府。四皇子府的管事人赶忙迎上来。

那管事的是个五十开外的人,头发花白了些。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比着其余王侯将相府里掌事管家的衣裳差的绝不止一个等次。那人眼角还有泪痕,见了傅瓷之后赶紧抹了一把,弯腰说道:“摄政王妃请。”

这称呼傅瓷听着有些不习惯,什么摄政王妃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高宗这道遗诏看着是在保护苍玺夫妇,在傅瓷看来却是把他们推往火坑。她才不信,周则登基后不会不处处针对着摄政王。

王爷摄政,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忌讳着?

想到这儿,傅瓷还是叮嘱了那管家一句:“还是唤我一声玺王妃吧。”

那管事的应了下来,傅瓷拢了拢自己单薄的披风,“带我去灵堂吧。”

闻此一言,那老管家竟然悲恸的哭了起来,随后一下子跪在了傅瓷面前,“我的玺王妃啊!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登基之日,哪个敢设灵堂?”

说着,那老人泪流不止。

管家这话让傅瓷听来心酸。

周义原本就是为了承周百姓才命丧慈安,怎地设个灵堂为他送送行还要忌讳着?

“你且去带着人为四殿下摆个灵堂,除了事情本王妃兜着!”傅瓷伸手扶起了那老人,加重了声音说道。

“哎、哎”,老管家听了傅瓷的话,赶紧擦了眼泪连声应着,“玺王妃先去大厅歇息片刻吧,奴才这就去办!”

傅瓷点了点头,不等那人离去,傅瓷接着问道:“四殿下的尸首在何处?”

老管事冲着傅瓷行了个礼,“按照四殿下生前的要求,命人放在了四皇妃的院里。”

傅瓷叹了口气,终是个为了情所困的人。

“你且去吧”,老管事走后,傅瓷由桂雨陪着朝沈梓荷院落的方向走去。

她这才多久没来四皇子府?这院子竟然变了这么多!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犹在蓬窗上。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曾经那个有趣儿、热闹的四皇子府不过一月的时间,已经添了些许破败的气息。平日里那一个个遇人笑脸相迎的奴仆一个个儿也都不知道了去处。倒真有点像树倒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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