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福和乔细妹,当年都是亲自经历过灾年,也亲自走过逃荒路的。
他们自然知道,这灾民的心思。
俗话讲升米恩,斗米仇,与其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来后悔,不如一开始,就把丑话说在前头。
其实,住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没有矛盾?
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自家人还有争有抢,极难做到一碗水端平。
更何况是本地人和来逃荒的灾民?
灾民刚住进来,老两口儿就让家里人给他们做了一顿薄薄的小米粥。
多放水,少放米,清得几乎能照见人影儿。
李云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听老两口儿对灾民解释,才恍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咱家人不是心疼粮食。实在是你们这一路走来,一直风餐露宿的,肠胃肯定有些弱。再一个,我们这里的饭菜,也都比较粗糙。
要是直接给你们吃太饱,怕是身子遭不住。
咱们先喝点小米汤,将养将养。等身子差不多缓过来了,再吃稠粥。吃几天稠粥,肠胃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吃正常饭菜。”
这一家子灾民姓黄。
黄老汉握着李景福的手:
“老哥哥,您不用担心,俺们心里都明白。俺们知道您这是一番好意。这人饿得狠了,不能一下子就吃太饱。”
黄家老汉和老婆子,其实就是看着挺显老,实际年龄,其实只有五十多岁。
还不如李景福和乔细妹这老两口儿岁数大呢。
三个成年男人,其中两个是他们的儿子,另一个却是他们的侄儿。
儿媳妇儿和侄儿媳妇儿,原本也都是跟他们一块儿逃荒的。
但路上不幸遇到了两回被悍匪裹挟的流民,他们丢了不少行礼不说,自家这些人,也被冲散了。
黄老汉的兄弟一家子,只有这个侄儿跟他们走在一块儿。
黄老汉家的小儿媳妇儿,本来就是个孕妇,又素来跟侄儿媳妇儿要好,两人就落在了后头,跟黄老汉的弟弟和弟媳妇儿,走在一块儿。
结果路上这一走散,就直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听见的人都说,怕是凶多吉少了,但自家人,总还是留着一分希望的。
四个孙辈,虽然都扮成了男娃的模样,其实里面只有两个男娃。
十岁大的女孩和八岁大的男孩,是老大的两个孩子。七岁大的男孩是老二的孩子。五岁大的女孩,是侄儿的孩子。
乔细妹让儿媳妇们在大厨房烧了好几锅热水,找了家里孩子们的旧衣裳出来,把这几个泥猴儿一般的孩子,都给搓洗得干干净净。
换了两三次水,还用了不少猪胰子。
四个小孩儿搓洗干净,换上了半新不旧的暖和衣裳,一个个都笑得美滋滋,乖乖地站成一排,让人看着就心里欢喜。
乔细妹心疼地说道:“都是些好孩子!奶奶给你们沏糖水喝!”
说着便给四个孩子冲了四碗糖水,四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粗瓷大碗,幸福滴眯着眼,埋着头,喝得津津有味,看着简直就像四只乖巧的小狗。
看得乔细妹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逃荒时候的那些日子。
洗完了孩子们,乔细妹又让儿媳妇儿们继续烧热水,把盆、桶、擦身子的布巾都准备好,让他们自己决定怎么洗。
看着灾民黄老汉一家子都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了,老两口儿拉着黄老汉和黄婆子一起,唠起了嗑儿。
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一些该交代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交代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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