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娘依然肩背挺直,面无表情地跪在冰冷的地面。
此时已是初夏,但地的潮气和寒气,依然一直在往她的膝盖骨头缝儿里钻。
小腿已经麻木,有一侧的大腿也一抽一抽地疼。
若是曹氏再不松口,怕是这两条腿,就要坐下病了。
然而,蝉娘依然什么都没有说,既没有回应曹氏那些辱骂她的话,也没有辩解自己并非自愿。
为人奴婢,就是这个命。
自愿不自愿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蝉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讽。
曹氏看着蝉娘这副冷漠的模样,又想到前一夜,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李槐行那无耻之事,突然间就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惭愧。
她甩了甩头,试图甩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唉,这个奴婢,这个奴婢!
明明要什么没什么,竟然还是防不住李槐的花花心思……
若是当初李槐没出事儿,万事顺遂、进了学、做了官,这家里,那环肥燕瘦、莺莺燕燕的,怕是塞都塞不下了吧?
自己其实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个当年把他腿打折的仇人?
曹氏意兴阑珊,挥了挥手,示意让蝉娘下去。
蝉娘身体僵硬地爬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却又被曹氏叫住了:
“老爷说要抬你为姨娘,嘱咐了家里要摆一桌酒席为你贺一贺,今儿晚就办了吧。
想吃什么你看着做就是了,需要银钱就到我这里来支。”
这家里,其实也没几个人。
李槐、曹氏、李希文、林氏、李云珠、李烨,一共就六个主子。
李烨还是个奶娃娃,李云珠说是替父母尽孝、去了乡下老宅,李希文又经常住在书院不怎么经常回来,蝉娘真正需要日常伺候的,其实也就三个半人。
至于说下人仆役,就只有蝉娘这个厨子,外加一个看门儿的老苍头而已。
真真是……学人家大户人家摆什么谱呢?
蝉娘心中默默腹诽,嘴却什么也没说。反正主家说什么,她只管接着就是了。
晚的一桌酒席,依然是按着一家主子的口味置办的,并没有蝉娘自己多么爱吃的菜。
她介意的也不是这个。
蝉娘最郁闷的其实是,她这个姨娘的名分。
这个名分对她来说,是多加了一层束缚。
有了这个名分,好处不见得有多少,但只要李槐一天不死,她就一天没有机会赎身,出了这李家的门了。
等到把李槐熬死那一天,她大概也已经垂垂老矣。
还颠得动大勺、开得动小饭馆儿么?
蝉娘面无表情地从曹氏手支领了八百文钱,买了些时新菜蔬、并一些羊肉、猪肉、一扇排骨,还买了两只鸡、一只鸭子,一只鹅。
剩下的钱,她全都打了酒。
可惜只能买些栗子黄,却买不起梨花白和玉壶春。
其实祥云镇本地也有酿酒,但高粱酒偏又太烈了一些。她若是喝了高粱酒,就别指望能半夜爬起来做宵夜、煮糖水了。
蝉娘笑着摇摇头,从专卖本地高粱酒的店铺门前过去了。
曹氏听着蝉娘面无表情报来的帐,同样面无表情,挥挥手让她自去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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