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卖了地,她和李槐使出浑身解数,怎么也能揩点油下来。
可人家偏偏不但没有卖地,反而欠了债。万一老两口儿要是提出来让子女们一起分摊这笔债务,那岂不是要她的命么?
这种糟心事儿,躲还来不及,自家两夫妻竟然还傻呵呵地主动送上门来了!
对了,还有这鬼天气,也是奇了怪了!
就算是倒春寒吧,冷一点儿也就罢了,哪有这时节还下雪粒子的?!
打在人脸上、身上,都疼得慌。
这些事,李云珠虽然抱怨,却并没有明说,只含含糊糊地一两句话带过去了,春草却是一听就知道了曹氏的小算盘。
嗨,左右不过就是那点儿事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的呢?
心眼儿多的,算计心眼儿憨实的。
脸皮厚的,欺负抹不开面子的。
爹娘偏疼的,欺压爹不疼娘不爱的。
以李家大房受宠的程度来看,曹氏生出什么小心思来,都不奇怪。
可曹氏为何要数落李云珠呢?
似是看出了春草的疑惑,李云珠眼里含着一包眼泪,又说了下去:
“我娘嫌弃我没有用,要给我说人家,把我打发出门子!”
春草大惊。这事儿跟她息息相关哪!
春草忙跟李云珠打听,问曹氏想给她说个什么样的人家。
正房堂屋里,李景福愁容满面,死死地捏着手里的旱烟袋。似乎是想心事想得,也不记得抽烟了。烟袋锅里,一闪一闪地冒着红光。
乔细妹两只袖口挽得高高的,微微弯着腰,正使出浑身的力气揉面。
李云心端着水瓢,乖乖地站在一边儿,等着听乔细妹的吩咐,好在需要的时候往面盆里加水。
乔细妹揉的是白面。
乍看起来,李云心还以为是黑面。
但其实这种看起来有点儿黑乎乎的面粉,确确实实就是此时此地的“白面”。
这种“白面”,是用麦子磨出来的、略带着些麦麸子在里面,大概相当于上辈子超市里卖的全麦面粉吧。
白面一般是留着过年的时候,包饺子吃的。平常日子里,如果谁过生辰,家里舍得给煮一碗长寿面。就算是殷实人家了。
今儿个乔细妹却一改平日里的俭省,竟然把家里最好的白面,都拿了出来。
说是今儿个倒春寒,准备给大家伙儿下点儿面条儿吃,“拴腿儿”。
所谓“栓腿儿”,其实是正月里的风俗。现在都快五月份了,乔细妹怎么又想起来这一出了?
李云心暗暗猜测,大概是因为五叔李桐带着媳妇儿陈氏和独子李希明,从岳父家回来了。偏巧今儿个李槐和曹氏两口子也回来了。
乔细妹见到家里人这么全科,忍不住心里高兴。
李景福却一直闷闷不乐地,十分反常地自己在那里默默不语。
平常若是乔细妹亲自动手干活儿,除非是做针线之类的,不然李景福一般都会接过去,自己来做,让乔细妹歇着。
在李景福叹气了二十多次之后,乔细妹终于开口了:
“景福,你这是怎地了?怎么唉声叹气的?”
李景福闷闷地瓮声说道:
“唉!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啊!
这雪粒子下了一小天儿了,到现在还没停。
雪粒子一直不停不说,现在还越来越大了,都快成大雹子了!
地里的秧苗被这么一冻、一打,这功夫,补种也不知来得及、来不及。今年秋天的收成,必然要减产,搞不好怕是要闹饥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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