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细妹两只手臂挂着篮子,俩手揣在棉袄袖子里,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
她起得虽早,却不觉得困倦。
她的全副精神,都在那两颗东珠上面,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哪个毛贼钻了空子。
哪有闲心跟人说话唠嗑?
同车的村民们,虽然有意压低了嗓音,不愿吵到乔细妹。但毕竟习惯了大嗓门儿,压着压着,这调门儿就又起来了。
庄四媳妇儿跟谢家三娘子,正亲亲密密地拉着手,说得热闹:
“欸,你听说了吗?老钱家前些日子出事儿了……”
“嗨,老钱家能出啥事儿,该不是钱老五那个憨货,又跟他媳妇儿闹腾起来了吧?”
“我就知道你一准猜不着!其实,要不是我大嫂那天大晚上的,非得拉着我一块儿去找钱家老婆子借笸箩,我也听不到这一茬儿……”
俩人说着说着,凑到了一起,头一次把声音压低到了让旁人都听不清的程度。
紧接着,就听谢家三娘子突然惊叫一声:
“真的假的?你不会看错了吧?”
“那哪能呢?我跟你说,就我这双眼,隔着二里地,我都不带认错滴!”
谢家三娘子一脸意味深长: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大户人家的少爷,竟然还好这一口……”
俩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仔细回味了一阵,突然间又无缝切换,说起了下一个话题:
“哎,你听说了没?
老彭家的老疙瘩,走通了县太爷第七房小妾娘家的路子。
上个月月底,已经补进县衙,做了官差了!”
乔细妹听见了,顿时心中一动。
做了官差,大体是不在征兵令范围内的。
只是之前,景福一直惦记着让老大考学呢。压根儿就没想过,还能让家里人走这条路子。
现在么,老大虽然腿不行了、不能考了。咱家大孙子还在念书呢。
家里要是有人做了官差,再不让他考学咋办?
乔细妹深知李景福的想法。
即使家里人都没有那个考学的命,他也不乐意让孩子去做官差。
老老实实种地,土里刨食,收成虽然都得靠老天爷赏脸,但咱这心里头,踏实。
那些个差役、胥吏,素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面上看起来,好像风光无限。
可背后呢?
哪个不遭人恨?哪个不被人戳烂了脊梁骨?
咱家孩子要是真的做了这一行,难道你还能不跟别人一样?
那不得把人都得罪完了?
回头有点儿啥子需要问责的倒霉事,不得头一个拿你顶缸?
李景福的这些想法,乔细妹也是很赞成的。
但,与其上战场去拼命,回头回不来了,或者虽然回来了,却缺胳膊少腿……
一想到那个情景,乔细妹就觉得,做差役,也不算什么了。
她用心记了下来,打算回头打听清楚了情况,再来跟李景福细细商量。
乔细妹感觉衣襟被扯了两下,她睁眼一看,是李希仁。
李希仁拿着水舀子,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水,端得稳稳当当地,递给乔细妹:
“奶,你渴不渴?喝点水不?”
乔细妹确实觉得有点儿渴了,但她不想喝凉水,就摇了摇头:
“不渴,你要是不太渴,也忍忍吧。”
庄四媳妇儿忍不住接嘴:
“咋地?这水不能喝吗?”
乔细妹掀起眼皮看了庄四媳妇儿一眼,心中想到,整个老李家那么多媳妇儿,这娘们儿偏偏就跟聂氏关系最好,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
她面色不变,语气平静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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