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斯晓慧讲完婆家的那些破瓦烂罐,斯母叹了一口气,老四这是打着灯笼,自己千挑万选了一个粪坑子?她这一路走来,倒是跌倒了爬起来越挫越勇,恨不得拿起爆破筒,跟夫家所有人为敌的节奏,斯母免不得又叮嘱女儿一句:
“这些在自己家里说说就罢了,千万不要去大街上嚼头根子,到头来也是对你不好,惹外人看笑话。”
斯晓慧嗨了一声:“这些事我跟外人说的着么,也就跟自家人往外倒倒。”
她接着又对着亲妈献上溢美之词:
“妈,我就说你和我爸真好,怎么就没培养我们重男轻女那根筋呢,别人以为我不生二胎,纯粹是抵抗婆婆,我真犯不着拿这种大事惩罚人家,我是真没那个觉悟。”
斯母回了一句:
“肚子争气,倒不如自个脑袋瓜争气。生多了可不都是债么?瞧你们一个个的,还不是一个个的回来坑我?”
斯母这大半辈子,拉扯了五个儿女。到了晚年,是一刻也不得闲,儿子斯建强平时驻部队,儿媳妇徐薇在保险公司上班,每天业务繁忙,斯母当年初中毕业,做过村里扫盲班的老师,所以接送孙女上学、辅导作业全都是她来负责。
如今孙女上初中,学业上已经独立自主,只需要她过去做做饭,但女儿们的孩子就像种葫芦那般又一个个蹦出来了。但是这几年,她渐渐力不从心了,看东西得戴着老花镜,前言不搭后语得念出来,才能在脑子里留点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斯母并不介意给女儿们带孩子,她气恼地是,闺女的婆家不仅不干活儿,连台面上的事也过不去。
斯晓霞反驳了一句:
“什么叫回来要债的?我们都往娘家跑,你这里不也热热闹闹的,整天一个孤寡老太太,又有什么劲?”
斯母白了二女儿一眼:
“谁稀罕你们来,看人家有本事的,谁来祸害自己亲妈?”
“连个理也不讲,都不来你就得劲了。”斯晓霞撇了亲妈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已经在预订姥姥的排期了。
斯晓霞的公婆不在北京,早在两年前已经被儿子送回乡下。这老两口在农村庄稼地里待习惯了,所以到北京带孙子,那是极度不适应。特别是斯晓霞的公公,老来更年期,对老伴整天呼呼喝喝的不说,对小孙子的哭哭闹闹,那是相当不耐烦。什么天伦之乐,老庄稼汉子一点不稀罕,他就一门心思想着儿子定期给点钱,让他无忧无虑胜似活神仙。
这人长期挤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不香,时间一久,老头看儿媳妇横竖不顺眼了,斯晓霞是跑二手房的,所以回家的时间基本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说好中午回来喂奶,往往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没人影。
时候一长,老头经常在儿子家里摔盆打碗乱骂儿媳妇。可巧,有一次偏偏被他儿子宋明朗听到了。…
宋明朗不免皱眉头:
“我们也知道带孩子很辛苦,可您整天骂骂咧咧算什么一回事?”
宋老头自知理亏,嚷嚷着要回老家。宋明朗也不劝,直接开车九百里,连夜把父母遣返回乡。那小两口白天还得上班不是,这看孩子的艰巨任务又轮到了斯母。
好在宋明朗不失为一个好丈夫,知道爹妈不争气,也不想给他长脸,干脆卧薪尝胆自己加把劲,明知道指望不上爹娘,老婆也不想生二胎,人家便拼命表现,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充分证明自己是个靠谱的爸爸。
有了宋明朗撑着,斯家的女婿阵营总算是晚节不失。除了二女婿,小女婿金俊鹏目前看来也不错,但没孩子之前,小两口一般都不会有什么矛盾,有了孩子之后,才能知道男人够不够硬。
斯晓霞怀上老二后不久,在宋明朗的支持下,开始在家安心待产,不用再麻烦亲妈带孩子,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给斯母减轻了负担,但这不过也是暂时的,待她大腹便便,还不是需要亲妈忙里忙外的。
斯晓慧嘻嘻哈哈,又跟自己亲妈撒盐:
“妈,你说你当初那么傻,生我哥一个不就够了,非得还整三四个跟班的出来,要我说,你就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我们。”
这一句可是她的真心话,她眼见的亲妈一生在孩子窝里打滚,谁说拉扯儿女多了有保障?还不是劳碌一生不得闲,哪一个混的不好了,明里暗里都得拉一把。
所以她早就想明白了,只要逗逗一个女儿,她骨子里就这种观念,完全不是为了跟婆家为敌,摆出重女轻男的姿态故意而为之。
她很想拥有一种和母亲不一样的晚年,孩子数量多了,质量未必搞上去。其实内心深处,她很心疼自个的老妈妈,现在满世界流行广场舞,那些大妈阿姨们吃了晚饭,悠闲地在小区广场上载歌载舞时,从来没见过她妈有过这样的闲情逸致。
说真的,她们这些女儿,真的是对亲妈吃了肉又啃骨头,不仅拿婆家没有办法,反而只能没出息地回来跟嫂子争风吃醋抢资源。
妈就一个妈,哪能分成好几半?而且她们当女儿的,说起话来都对亲妈不客气,说扎就扎,说刺就刺的,当真不如她们的好嫂子。
但话又说回来,斯母永远不可能对着儿媳妇说那么难听的话。聪明的婆婆都知道,在说话方面,千万不能把儿媳妇当亲生女儿。那些跟儿媳妇关系搞不好的婆婆,倒不是心肠有多狠毒,都是一张碎嘴惹了大祸。
所以,斯母从来不管儿子儿媳妇的闲事,每次斯建强从部队回家,徐薇总是拿出一大堆衣服让老公动手,当然也包括内衣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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