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洪灾,庞景文急得不行,他担心李明德,想出府看看,然而刚出门,积水便到了小腿之上,这样的情况令他不敢前行,他们的府邸地势偏高,水都积的如此深,那其他地方可想而知,不用看,他心里也清楚,肯定是寸步难行,因此他自然不敢在出门,跑到阁楼之上一看,满城都浸泡在了洪水之中。
洪水冲出了百姓家中的物品,一时无数物品沉沉浮浮的漂浮在水面之上,显得特别脏而又乱。
庞通判,也就是被贬的庞丞相,他是庞景文的儿子,知道涨水了,他真个人都失控了,原来李明德如此神,料定能涨水,他也非常想再见李明德一面,此刻外头到处都是水,于是他将自己关在屋内,百思不得其解。
庞景文自然知道自家儿子和李明德的宿怨。
庞景文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儿子庞衡的贬官,他很淡定,安然接受现实,但庞衡无法接受,自小学富五车,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那个,而今却被皇帝贬官,成为庞家的耻辱。
至少庞衡心里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将庞家的颜面都丢尽了,因而他每日垂头丧气,而今涨水了,他更是疯了一样的,无法接受,庞景文找到他。
庞衡将窗棂都关上了,纱幔也放了下来,整个人屋子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阴暗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庞景文环视里屋内一眼,到处一片昏暗,没一丝光,而他的儿子庞衡坐在角落里,神色暗淡,双眸无神,整个人犹如便抽掉灵魂的傀儡,木讷而又痴呆。
庞景文推开窗,明亮的光芒照了进来,在黑暗中待久的庞衡一时无法适应强烈的光线,他猛地用手捂住眼睛,遮住了刺眼的光芒。
庞景文走到庞衡面前,沉声说道。
“不过是被贬官,又不是被罢官,看看你自己如今成什么样了。”
庞衡默不作声,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庞景文又走到另一面窗棂前,将纱幔捞了起来,打开窗,丝丝凉风闯了进来,吹得纱幔飞舞起来,沙沙作响。
庞景文以为庞衡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他吞了一口唾沫,再次缓步走到庞衡面前,微眯着一双眼睛注视庞衡。
庞衡显然很排斥庞景文,他微微移动了下身子,冷冷反驳庞景文。
“爹,被贬官的不是你,你自然觉得没什么。”
庞景文失笑着摇头。
“自古被贬官的大臣那么多,但人家会像你这样吗?整日整夜的消沉下去,人家那里会像你这样没斗志,很多大臣被贬之后,反而官职升得更快,日后做的官比贬之前还要大,那里像你这样一点斗志也没了。”
庞衡沉默了一会,才淡淡说道。
“爹,您在想什么,儿子已经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被贬,即便在升官,也升不到哪里去,有什么意思。”
庞景文走到窗棂前,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
“儿呀,你也有子女,即便你不做给为父看,也该做给你的子女看,而不是一直这样消沉下去,这样的你能给孩子做好榜样吗?”
庞衡一怔,庞景文的话刺痛了他,每位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能以自己为荣,而今他这样的颓废,确实很没志气,可他的心里就是不服,更多应该是不甘吧。
庞景文见庞衡怔住了,他不由失笑着摇头。
“你觉得李明德是毛头小子,他抢了你的风头,你嫉妒他,甚至恨他,你觉得很可笑,于是他做什么事,你便要与他针锋相对,在你的心里,你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宰相,而李明德不过是个乡下野夫,他在殿试之上大放异彩,甚至到了翰林院,李明德也是不老实,这令你很厌恶。但是儿呀,你忘记了一件事,李明德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好与不好,坏与恶,这都是李明德自己的事,即便他真的万恶不赦,那也是陛下的事,而不是你的事。”
“你总是不甘,是因为你看不上李明德,如果换另一个人,你心里会这么排斥吗?为父想,应该不会。是你打心里便无法接受李明德,所以你厌恶他,无论他做什么事情,你都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导致你失去了判断力,想当初你也是坤国的人才,不然你怎地可以一步登天,到了丞相之位。”
“你便贬,为父到觉得陛下做的很对,你自小没吃过什么苦,更没有吃过亏,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李明德的名声差,到了人人唾弃的地步,你不屑与他为伍,为父都明白。”
说着,庞景文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音贝。
“但你认真了解过李明德吗?你对他的了解,不过是其他人的以讹传讹,并非是真正的李明德,为父认识他,跟他交谈过几次,为父觉得李明德有惊天之才,他对朝政,对经商,对人心都有透彻的领悟,这样的人势必成为坤国的实话,为父很欣赏李明德。”
庞衡诧愕了,他之前一直忙于政务,自己的父亲有什么要求,他几乎不理会,根本不愿和庞景文过多交流,在庞衡的心里,庞景文已经老了,每日享享清福便好,其他事不需要庞景文操心。
而今,庞景文却告诉庞衡,他很佩服李明德,甚至将李明德夸了一顿,也将他近来的点点滴滴诉说的明明白白,庞衡心里真的很震撼,在他的心里,自己父亲已经老了,原来他错了,父亲将他的心里看得那么通透。
庞衡震惊地看着庞景文。
庞景文微微摇头,捋着白花花的胡子。
“为父看着你一错再错,很多时候为父都想提心你,为父想,即便提心你,你兴许会觉得为父多管闲事,所以为父亲眼看着你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深渊。为父觉得有错,但而今这结果挺好的,至少吾儿知道反省,而不是一味的盲目自大。”
庞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老爹明知道他的下场,却不愿提醒他,他瞪大眼睛注视庞景文。
“爹,你真的好。”
庞景文苦笑。
“儿呀,杞天忧人没有任何意义,你应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推卸责任,再说了,若是当日为父提醒你,你会罢手?你会听老夫一言?”
庞衡沉默着,一张脸阴沉了下来,似乎在反思,庞景文不想与庞衡多待,毕竟不懂三省吾身之人,无药可救,其实这样的结果,真的挺好的。
庞景文正欲离开,庞衡突得笑了。
“您真是好父亲。”
庞景文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幸好他扶住了一旁的长案,才稳住身形,他用力按住长案的一角,哑然道:“古人常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肚量宽,能容人才能走得远,儿呀,你已经着魔了,完全容不下李明德,即便陛下不贬你官,将来你跟李明德斗得你死我活,那你的下场更惨,你何必执呢?”
庞衡猛地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庞景文,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父亲,在你心里李明德比儿子能干,比儿子聪明,他李明德哪里比得上儿子,他不过仗着有几分钱,便为所欲为,陛下能容他,是为了什么,当然是看他愿意做傻子,愿意付出钱财来做些华而不实的事情。”
庞景文懵了,眼前的人还是自己的儿子吗?他双眼通红,一脸要吃人的样子,简直凶恶到了极点。庞景文嘴角微微一动,嗫嚅着:“我们庞家也有钱,你也可以出钱,但是为什么你没有,那就是因为你没大爱,没有李明德那种舍身为国的精神,这就是陛下宠信他的原因。”
庞衡冷笑。
“是吗,李明德愿意做傻子,那是他的事,儿子为什么要做傻子,天下的帝王那么多,他赵家看不上儿子,有的是人看上儿子。”
“你……”庞景文彻底惊住了,一脸迷茫,此人跟恶魔有什么区别,心生怨念,便有歹念。
“还有李明德算什么东西,外头如今似汪海,即便李明德救了百姓,料事如神又何如?京都城的水不退,数十万的百姓,他拿什么养活,一日可以养活,俩日可以养活,那这五六天,怎么样?依我看这洪水,没有十天半月的肯定退不下去,而今外头依旧暴雨连连,指不定皇宫也会被淹。”
庞衡面容里泛出得意之色。
“若是这皇宫淹了,有人反咬他一口,觉得他是乌鸦嘴,就是他胡说八道才涨洪水,指不定皇帝坎他头,李明德这小子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喜欢危言耸听,在你们看来,他很有才,在我的眼里,他不过是喜欢胡说八道的毛头小子,陛下为了他这种人,贬我官,将来陛下会后悔,更会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真是大逆不道,庞衡你若是敢胡作非为,老夫……”庞景文气得胸口疼,上气不接下气的,捂着胸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庞衡面色阴沉,撇了喘息不顺的庞景文一眼。
“那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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