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她是个好孩子不埋怨,我这心里才更难受的。”冯老太太到底是没控制住,眼泪跟着这话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刘氏看着老嫂子的衣襟上很快的被泪水给打湿了一片无奈了,“嫂子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还觉得当时要不是你病了,冯奎为了挣药钱才偷偷上山打猎遇难的?”
冯老太太听了这话哭的更厉害了,两只紧握的手攥出了明显的红印,刘氏看这个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叹了口气,刘氏恨铁不成钢的捶了下自己的大腿,“老嫂子哟,不是我要说教你,你说你怎么就迈不过这个坎了呢?咱们做娘的,谁不想着儿女们平安啊?那样塌天的事谁都不想的。你听我的,不要总是在这事上钻牛角尖,你这天天心里埋着事过日子,让冯春娘和冯春怎么过呀?”
冯老太太已经哭的双肩剧烈的抖动着,又因为强压着声音把脸憋的通红,刘氏忙伸手帮她在后背顺着气。
过了好一会冯老太太才平静了些,抽搭道:“我也想好好的领着她们娘俩过日子,家里头还有几亩地,村邻们平时也都给搭把手,节俭点这日子还能过。可是冯春娘才二十四岁啊,难道就要天天陪着我这半截入土的人一直这样过下去?冯春才七岁,等到娶媳妇还有个十来年呢,我要是哪天去了,冯春在娶个不善的媳妇,冯春娘可怎么过活?每次想起以后我这心里头就像刀搅了似得。”
刘氏看着早些年也算是个爽快刚强的老嫂子现在瘦的眼睛凹陷,脸色发黄,头发全白了的样子也跟着抹了把眼泪问道:“那嫂子是想怎么的?让冯春娘再走一步?”
偷听到这里的元真恨不得自己能长双驴耳朵,她悄悄的把自己挪到了床尾的地方。哎呦喂,看来这儿的风气还是很开明的嘛,这婆婆都想着让儿媳改嫁,而不是守在家里当一辈子寡妇赚个贞洁的好名声。不错、不错,这个思想不错,元真在心里默默的点了个赞。
隔间里冯老太太止了眼泪,长长的出了口气,“我是想让她再走一步的,她还年轻总是这么过日子不成。我自己就是个寡妇,那苦我比谁都知道,说什么都不能让孩子在过那日子了。”
外屋寂静了片刻,刘氏问道:“嫂子这想法冯春娘知道吗?”
冯老太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尖摇摇头,“我没跟她说,我谁都没说过。这想法从冯奎三年孝期满了我就有的,可我不知道怎么跟孩子开口。她是你娘家那村子的,虽说不像马二媳妇是你的亲堂侄女,可你也是知道那孩子的,她看着柔顺其实倔得很,她嫁过来以后跟冯奎又投缘,要不是冯奎出了那事,他们也会像马二俩口子那样过得和和美美的。”说到这老太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刘氏回忆起往事抹了把眼泪,“那年你和马嫂子来找我要给冯奎和马二说亲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就是娘家村里的这两个孩子,一个爽快、一个柔顺,长相也都没得说。四个孩子合意,大人们也都齐说好。第二年孩子们成亲了,几家的谢媒鞋我都穿了好几双。那几年真是喜事多啊,程五跟小玉娘成亲了,后来我家的泽文和玉华也成亲了,他们四对新人老在一起玩,一起去镇子上赶集,谁见了不夸赞一句。可是看看这现在,冯奎去了,程五下落不明,我家泽文也去当兵了,当年怎么也不会想到嫂子会来找我说让冯春娘改嫁的事。”
想起往年孩子们出来进去和美的样子,两位老太太哭的更凶。过了一会听到院子里程睿和马强吆喝着要打陀螺的声音,两位老太太才停了哭声继续说下去,偷听的元真被哥哥们突然的声音给唬了下,拍了拍小心脏又在床上移动了点位置。
冯老太太长出了口气,“这事我仔细的想过了,就是冯春娘她愿意再走一步也不是容易的。我这身体到是还能把冯春拉扯大,可是她嫁的人家要是不让她回来看孩子可怎么办?冯春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的比她的眼珠子都重。可冯奎就冯春这一根独苗,我又不能让她把孩子带走,到了人家那要是孩子受了什么委屈,我难过,冯春娘也会难做人的。”
刘氏叹了口气,“是这个理,那你是想让她在家招个女婿?”
冯老太太又犯难了,“相比嫁出去离开冯春,要是能在家招一个是最好的,可是哪个好人家愿意来做上门婿,这还是寡妇招夫,恐怕是更难了。”
刘氏掰着手指头分析,“要是招一个来家里有你在,有我们大家再照应着是最好不过的了。就是这人恐怕一时半会的不好找到,得人品好,性子好,就是长相上也不能看不过去,毕竟冯春娘的长相在那了,还要不光对冯春娘好的,就是对你和冯春也不能差了。”
冯老太太听罢摆了摆手,“要是能招一个合适的,只要能对冯春娘和孩子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搬出来住,在村边随便找个地方搭间茅草屋子就行。”
“别胡说,你受了半辈子的苦,不能让你到老了还孤苦伶仃的过日子。冯春娘绝对不会同意的,村里的老老少少也不答应。”刘氏不容分说的否决了这个想法。
“先不说这个了,你要是觉得行,咱们还要想法跟冯春娘说这事,她倔得很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冯老太太对媳妇的脾性还是了解的。
这还真的是个大难题,刘氏想了一会道,“这么多年一个村子住着,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大伙都清楚。你这是为了冯春娘好,自己受过的苦不想儿媳妇再受了。可是再嫁从己这个话也是没错的,咱们还是听听冯春娘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事也急不来,等我寻思好了怎么办就跟你说。”
冯老太太忙点头道,“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事我知道深浅,不会着急的。”
俩老太太又说了几句别的事,刘氏才起身送了冯老太太出门。元真又悄悄的移回被窝里躺好了,之前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前世的历史上有个康国或者康朝,所以无从得知社会的状态和历史发展走向,她只能通过观察身边的环境和大人们的言谈中来推测这个时代的风气,目前看来这儿的女性还是比较有地位的。没有裹小脚,不能抛头露面的陋习,到街面上做些小生意还会被赞精明能干的。元真边想着边在被子里用点力气伸了伸两条腿,伤筋动骨的要养百天,快把自己给闷死了。
当天傍晚刘氏就把家里的大门给插上又从里面用大棍子把门顶好,寒冬腊月的家里没有男人是要注意安全的。娘仨在东厢房里说话,除了还不会说话走路的元月被宋氏抱着在那屋,程睿和元双都留在了西厢房里拿了筷子用沙盒子写字。
元真斜躺在床上看着是闭目养神,其实心里一直没歇着,奶奶肯定是把娘和二婶叫去东厢房说冯春娘改嫁的事,她们到底会想出个什么办法呢?哥哥姐姐也真是的,怎么没有一个去听墙角的呢?急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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