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炘宇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每天夜里,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会梦到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头颅被砍下的画面。醒来后,他总会下意识地摸摸脖子,直到确定自己还活着后,仍然余惊未定。
梦里的场景,是那样可怕,那样血腥,又是那样真实,仿佛他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有的时候,泰炘宇也会忍不住怀疑,总觉得那不仅是一个梦。因为那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有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总觉得那个被砍掉头颅的人,就是自己。
等他从梦中醒来,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后,往往会发现自己早就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泰炘宇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年前发生在演唱会的那件事,那件他永远也忘不了,永远都会铭记在心的事。
泪水在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打转,泰炘宇没忍住,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泪便顺着眼角流下来,与花洒中喷出的温水融为一体。
也许是哭太久了吧,泰炘宇觉得眼睛又干又涩,时不时还传来阵阵刺痛。可是这些痛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与一年前他在那场灾难里受的伤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可能是他太激动了,身上的旧伤被牵动,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后背上的伤还没有好,虽然已经结了痂,可那是受到魔物攻击后留下来的伤口,本就难以治愈,而且说不准魔物的爪子和武器上还含有什么特殊的能量。当然,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反正只要他一想起温可欣和天羽楚歌,只要一想起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胸口和后背就会传来阵阵绞痛。
泰炘宇疼得双膝跪地,五官都狰狞起来。他双手撑在地上,曲着身子,将头低了下去。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与眼中的泪水,还有花洒中喷出来的热水交织在一起,再顺着浴室的地板,向下水道流去。
此时的他,已经痛苦到了极点。胸口仿佛有千万把刀,正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狠狠地刺进他的皮肤,剥离他的血肉……而后背也隐隐作痛,那个缝了十几针的,好不容易才快要愈合的伤口,仿佛马上就要裂开一样,又烫又热,疼得他不禁皱起了眉。
可身上这些痛,与他心里的愧疚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是那样的不甘心,那样的无奈,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拯救自己,让自己从愧疚和痛苦的深渊中脱离出来。
泰炘宇一向是不信命的,他总觉得,一个人的一生,应该由自己来掌控,而不是什么荒诞不羁的命中注定。
但是这一刻,他竟埋怨起上天,觉得命运对温可欣小姐是那样残忍,那样不公。
那个女子,是如此美丽,如此善良。
她愿意为了喜爱自己的观众挺身而出,与魔物展开战斗,就是希望能拖延时间,让他们尽快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她也愿意为了天羽,不顾自己满身的伤痕,与九十九朔夜正面对抗;到最后,她更是为了她们,咏唱出那首禁曲,为救她们而牺牲了自己。
虽说温可欣小姐是带着微笑离开这个世界的,能为心爱的天羽楚歌而死,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可泰炘宇还是忍不住责怪自己,他总觉得,若不是自己,温可欣也许就不会死。她的去世,自己至少有一半的责任。毕竟当初得救的人,不止是天羽楚歌,而且还有他。
他怪自己的无力与弱小,明明就没有那个本事,明明就很害怕,却非要逞英雄,以为能从魔物手上救下人;同时,他也讨厌自己的自大。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自己都害怕得要死,却非要出头,可笑地以为能与死神对抗,能保护好温可欣和天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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