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知交,徐歌朝对于楚祎修话中之意十分清楚,他也不再继续详说。没有过多久,马车便已行至宫外的凤阙之下。
车停好后,先行下来的楚祎修,回首看了看身后跟上来的徐歌朝,见他已经收好了私下里的不羁,替换上在外带兵时威严之色,楚祎修没再多话。回过头瞧了瞧眼前高耸着的朱砂凤阙,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眼中浮现出一丝悲凉之意,淡淡开口:“走吧。”
凤阙引出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墙极高,墙的表面上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出些刀剑留下的斑驳印记。踏上这条路,远远便可以看到尽头立着一道威严的宫门。看着那道门,楚祎修眼中的悲凉似乎随着他向前走着的脚步越来越重。
百年前,太祖皇帝卓谨俞便是在这条甬道上与前朝禁军血战了整整一日后,才率领卓氏亲卫军径直攻入前朝宫城中,覆了西秦,斩杀末帝,建立新朝。太祖登基之后,便下令扩建宫城,将这甬道并入邺宫范围之内,又在甬道入口处筑了一处朱砂凤阙,以示祥瑞之意。
原本的甬道尽头并无那道宫门,太祖从此处破前朝,许是因为忌讳,在扩宫之时着意加了一道门,并以帝名语之,是为“俞门”。自尊高三大世家后,太祖又诏:此道此门除皇族外,仅三大世家家主可行。
百年间,三大世家处处特例,掌权拥势。可这些原本就是皇族赐予之权之势,却引得帝王忌惮,令世家之人步步惊心。人人皆懂俞门凤阙之尊,却忘却了这里也曾血染江山。
世家之人皆明白染了血的路背后往往是万丈深渊,徐楚两族对于这路几乎都是直接忘却,便是与皇室关系相对密切的傅氏也对其能避则避。
楚祎修平日上朝从不走这条道,只因他心中对那曾经的‘血甬道’无法接受。徐歌朝感受到身旁之人异样的情绪,微微叹了口气,却也未说什么,知晓挚友心中不愉,他便伸手拉住楚祎修的胳膊,加快了脚下动作,冲着俞门走去。
被徐歌朝的动作打断了思绪,楚祎修看着眼前之人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也加快了脚步,跟上徐歌朝。
很快,两人行至俞门处,徐歌朝正将身上的印信拿出交给守门禁军检查时,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沉稳有礼的声音:“楚相,徐将军。”
两人闻声转过身来,只见身后不远处的甬道上正一前一后走来两名青年男子,前者一身暗红色亲王朝服,冠顶镶着七颗东珠,端正的眉目间尽显雍容之气,后者微微低着头跟着前者,一身茶白色的常服,瘦削的面庞还透着些许清冷之感。
楚祎修和徐歌朝看清两人后,随即躬身行礼,“下官见过晋王殿下,慎郡王殿下。”
“两位家主无需多礼,如此倒是显得本王有些失礼了。”开口说话的正是当朝五皇子,晋王卓元霐,他连忙伸手虚扶楚祎修和徐歌朝,面上露出深深地虚心歉意。后面跟着的慎郡王却未发一言,低头对着楚祎修和徐歌朝两人拱手行了平礼。
太祖为尊高三大世家的地位,建朝之时便规礼:三大世家之主可免对皇族除帝王储君外行臣礼。若遇,双方行平礼即可。但百年间,三大世家有着心内的默契,皆守着礼法周全。
直起身后,楚祎修便对着卓元霐开口说道:“行礼本就是为臣本分,晋王殿下不必介怀。”说完,他又将视线转向后面的卓元霂,微微颔首:“臣谢过慎郡王。”
一旁的徐歌朝也随即开口:“谢过慎郡王。”
卓元霐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卓元霂,见他神色淡淡,低着头没有开口,眼中划过一丝不屑,唇角微微勾了勾,方对着楚祎修说道:“楚相和徐将军这是要入宫?”
“是,臣回京述职,相爷正好有事要禀明陛下,便一道来了。”闻言,徐歌朝立刻开口说道。
见状,卓元霐转向徐歌朝,笑着开口说道:“哦?本王听闻父皇曾诏徐将军回京,原以为又是哪来的风言风语,不曾想这事竟是真的。不知云坤兄可随将军一同回京?日前得了几本兵书,正想着什么时候可以与他切磋切磋。”
徐歌朝平静地回道:“多谢殿下挂念,雍州还有些事务需要云坤留下处理,此次回京他便没有随行。”
卓元霐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又笑意深了些:“我记得前些日子科考事毕后,风湛兄带着漓儿妹妹也去了雍州玩耍,莫非是他们兄妹三人玩的不亦乐乎,徐将军带不走人了吧!”
徐歌朝正要开口便被楚祎修的话打断了,“殿下说笑了,臣儿女常玩闹,徐府事多,云坤自忙得无暇顾及阿湛他们,臣只求他们不扰到云坤处理正事便好。”
卓元霐朗声笑了笑,“相爷说的倒也有理。漓儿妹妹这等英才只做一个女状元,本王觉得实在有些可惜。”
听着这话,楚祎修脸色骤沉,徐歌朝更是暗暗握紧了拳头,眸中划过一丝杀气,两人正要开口,只听一直没有说话的卓元霂突然说道:“五弟,父皇还等着楚相和徐将军禀事。”
闻言,卓元霐眸中闪过一丝愠怒,暗暗掩住后,对着楚祎修说道:“相爷,徐将军,这就一道进去吧,别让父皇久等了。”
楚祎修和徐歌朝收起方才的神色,未说什么。随后几人便一同入了俞门。
一行人走至御花园处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皇宫正上方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聚起了几团阴云不断地翻涌着,将原本明媚的太阳光遮挡住了,瞧着隐隐有下雨的势头。
卓元霐看了看天色后,歉意地对着楚祎修说道:“相爷,本王与母妃约好了还得去她那里送东西,这就得去西边了,相爷见谅。”
“王爷自去便是。”楚祎修淡淡回道。
说完,卓元霐便抬步离开,卓元霂也随即寻了个由头告辞离去。等两人走后,徐歌朝和楚祎修便向着皇极殿的方向走去。
两人在皇极殿呆到了傍晚才出来,不知在殿内景帝与他们说了什么,两人出来时的神色皆显得十分凝重。出宫后,两人回了左相府便径直入了西院书房,就连徐歌阳前来送晚膳都被拦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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