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尔乖巧地点着头,学着那侍女的样子轻声道:“知道了!”
那侍女拍了拍她的脑袋,道:“真乖。”
然后快步出去了。
赵学尔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等着,里边陆陆续续有谈话声传来。
桌旁有个炉子,上面放着水壶。
水都烧开了,里面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忽然她听见里面传来“赵同”两个字,这是她父亲的名字。
赵学尔听见父亲的名字就忍不住好奇,往屋子里面走去。
她趴在门框上朝里瞧,只见一位气质华贵的夫人高坐南面,四五个或是着官服,或是穿铠甲的人恭敬地坐在下首回话。
羽林军中郎将董重道:“黑衣刺客本来企图先在水下破坏龙船,然后趁乱刺杀殿下,幸而我们早有了防备,没让他们得逞,很快便控制住了局势。”
太后点了点头:“那个向我们燃烟示警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董重道:“已经派人去核查过,赵同在承州参军,是守城门的什长。他父亲曾经任职博州文封县县尉,名叫赵永清,但是十多年前就病死了。赵同年少时家道中落,为了养家,弃笔从戎。赵永清生前给赵同定过一门亲事,是博州赤封县主簿沈惟良的女儿。”
“这次是赵同回家探亲,去岳父家接女儿,回家的路上碰上了刺客才向我们燃烟示警。至于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刺客的刺杀计划的,还没来得及说就又昏了过去,等他醒了我们才能知道了。”
太后道:“这么说来赵同还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了,只是时运不济,家道中落了。等他醒了,问清楚要是没什么可疑的,就给他安排个好点儿的职位。”
中书侍郎姚厚德道:“是。”
董重又道:“殿下是到了博州以后临时决定游澄湖的,聚集这么多刺客提前埋伏在湖里,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想必是一路跟随我们的船队伺机下手。殿下,这件事情一定要深究,查出幕后策划之人,辨认清楚那些刺客的身份,搜捕他们的同党和家属,株连九族!”
吏部侍郎魏可宗忙道:“匹夫之怒,血溅三尺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殿下,您不畏人言,代天子执掌朝政,是不忍心百姓受苦,仁德兼济天下。那些后宅内院的老幼妇孺对刺杀之事毫不知情,他们何其无辜?株连之法太过残忍,有违殿下仁者本心,请殿下体恤百姓生存不易,免去株连之责。”
姚厚德也道:“伊尹以仁德治国尚且受人猜忌,殿下若是大行屠戮之事,只怕将永为世人诟病。”
董重眉头紧皱:“难道就这么算啦?以后岂不是都要”
太后摆了摆手:“算啦,自从皇帝成年那天起,想我死的人就太多了。杀了这些别有居心和鼠目寸光的人倒没什么,惊扰百姓不得安宁却不是我的本意。幕后主使之人,株九族刺客和同党,有一个算一个其他的,就算了。”
“是”众人应声退下。
赵学尔听这些人说了一回话。
除了那个穿铠甲的人说她家的事情听得比价清楚,其他的都不是很懂。
只知道那个贵妇人十分厉害,这些当官的人都要听她的,她杀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
赵学尔见他们往外走出来,赶忙跑回小隔间里坐好。
伺候在太后身边的侍女道:“殿下,赵同的女儿已经醒了,在外面候着,您可要见见?”
太后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点头道:“嗯,让她进来吧。”
这侍女往外走去。
见外面的宫女太监们都行色匆匆地收拾着东西,乱成一团。
她便耷拉着脸,不高兴起来。
她把赵学尔牵进屋里,对太后道:“这些人真是,到了外面就没有规矩了,跑来跑去地不成体统。”
太后道:“算啦,临时改变行程,时间是紧促了些,不要叫掌刑的人知道,不然他们一个个儿的又要挨板子了,你私下里说说他们就行了。”
侍女牵着赵学尔来到太后面前,轻声道:“快给殿下行礼。”
赵学尔呆愣楞地站在那里不动,她不知道要怎么行礼。
太后也不计较她无礼,招手道:“过来。”
赵学尔乖乖地走到太后跟前。
太后问道:“你们昨天怎么会在澄湖边上?”
赵学尔道:“在湖边等船。”
太后道:“那怎么不在码头等?”
赵学尔道:“码头那里太冷了,芦苇垛那里暖和。”
太后道:“那怎么不去住客栈?”
赵学尔道:“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是父亲带她去芦苇垛底下过夜,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去住客栈。
太后看看赵学尔身上洗的发亮的衣裳,顿时有些心疼,如此初秋时节,竟然还穿的这么单薄。
她对侍女道了声“拿件衣服来”,然后拉着赵学尔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
赵学尔道:“这里很暖和,我不冷。”
“不冷就好。”
太后揽着赵学尔,继续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有刺客要行刺我?”
赵学尔不解地道:“什么刺客?”
太后道:“那些黑衣人。”
赵学尔道:“不知道。”
她昨晚在芦苇垛底下睡得很香,不曾看见过什么黑衣刺客。
太后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问道:“你父亲昨天为什么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赵学尔道:“父亲说去救人。”
太后道:“救谁?”
赵学尔道:“救太后。”
太后看着这个和她一问一答的小丫头,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一点儿也不怕她。
她知道赵学尔没有说谎,却突然想要为难一下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学尔道:“你是太后。”
太后道:“你是因为早知道我就是太后,才故意说你父亲是去救我的吗?”
赵学尔道:“不是,刚才那个姐姐说你是太后,我才知道你是太后的,但是我父亲昨日就去救太后了。”
太后道:“你怎么知道你父亲是去救太后,而不是去救黑衣人?”
赵学尔道:“我父亲告诉我的啊,他说如果他没回来,有官兵来问我,就跟他说父亲救太后去了。”
太后先是愣住,而后叹气:“你父亲真是用心良苦。”
她在澄湖被刺杀,事后必然会在附近大面积地搜索刺客的同党。
赵同父女藏身湖边,若是被官兵发现他们知情不报,必是死路一条。
想必赵同是担心他若是因为报信而被刺客杀死,所以才提前教这个小女娃说话,好让官兵发现她的时候能够善待她,甚至能够大发慈悲地送她回家。
太后被赵同的父爱感动,她想了一会儿,对身边的侍女道:“去跟中书省的人说,赵同救驾有功,是官宦子弟,又不畏艰险,征战沙场,尽忠报国,就升承州刺史吧。”
“是”侍女应声退下。
赵学尔的人生,从此改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轻而易举将她从平民小丫头变为官家女公子的人。
那是她父亲一直想做,却一直也做不到的事情。
她谈笑间就能改善她的家境,就能免去几十个人的责罚,就能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她就在她的身边,就在她的眼前,赵学尔却觉得离她好远好远,就像天边的云彩,光芒万丈,耀眼无比,却可望而不可即。
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太后一样厉害呢?
从那时起,才又有了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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