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敌待似小玩伴,深怨视如争纸方。
讨好旧主说扒灰,检讨自己尿过床。
恳求饶恕花血本,赔偿一根棒棒糖。
惊心动魄生死劫,童心权当捉迷藏。
“董榨油”让儿子摆擂不但没有立起名头,反而杆草里捆老头,丢了个大人,清楚靠自家的力量难以威镇江湖,便决意投靠官府,花巨款上下活动,为董达捐了个县衙捕头。董达权力在手,当然要暗报私仇。他带捕快捕风捉影,到处搜集黄疯子“罪恶”,不断扩大升级,把黄疯子当做“后晋余孽,意欲颠覆后汉朝廷,一贯对抗官府,害民拢民的黑道首恶”,立了大案、要案。有了此名目,董达一面公开重金聘请武林高手,扩充捕快队伍;一面暗中悬赏江湖,收买黄疯子和郑恩人头。当然,案子越大,侦缉越难,需要人越多,经费当然也就越多。他与乔山知县借此以“治安费”“侦缉费”等名目,大肆搜刮百姓,也是自然而然的了。
董达费时二年多,得到黄疯子和郑恩隐居住所,出动全部捕快,又调动县巡检营千余名军兵配合,到此围剿,连个人毛也没见到,只得让军兵撤回,选拔数十名武功高超的捕快,埋伏山岙四周,等待黄疯子和郑恩归来捕捉。
刚才四凶围斗郑恩和懒虫,董达闻声已经带人悄悄来到。为了节省赏银,也为让郑恩、懒虫疲劳,他当了一会儿鹤蚌相争故事中的渔翁,此刻见四凶被毙,方才带人围了上来。
董达一富豪少爷,十四岁便出外习武,郑恩一油坊打工仔,进董家院落同进皇宫一样难,当然无缘相识,直到被杜彪劫走方得知自己在擂台上打的是庄主的公子董达和董发。
虽然杜彪三人已经透露是“董榨油”让他当擂托送死,但郑恩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一直不相信会是真的。
“人命是最珍贵的,董庄主怎么会仅仅为了证明儿子武功好就让我送命呢?他对我那么和譪,说话那么家常,还送我新衣,还给我派车,让我去干轻活,怎么会是害我呢?说的是‘浆糊瞎磕’,怎么会是打擂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董达、董发不认识我,把我当成上台捣乱的呢?会不会是当时对手没到,让他们上台凑乎;他们不懂‘浆糊瞎磕’是什么意思,就乱踢乱打一通呢?”
郑恩本以已之心度人之腹,一直对“董榨油”心存愧疚,这会儿见为首的是董达,觉得有了剖白内心的机会,心中当然高兴:“董少爷!当初,你爹只说让我上台‘干活’,‘捣浆糊瞎唠嗑’。你跑到台上就动手,我还以为你这‘瞎嗑’的伙伴和油坊工友一样,见面熟不拘礼怪亲热呢!我一心只想干好活,确实不知道你乱打不停为什么,更不知道你就是少东家。想到我代表你家,不能丢了你爹的范儿,一急之下胡‘捣’乱‘磕’,对您敬重不够。一起玩游戏,大的理该让小的。我劲大,却没让你,让你吃了亏。我这里赔礼道歉,请董少爷恕罪!”
“什么罪不罪的?玩游戏,过家家,争争吵吵正常的,分什么对错,记什么仇啊?拉个勾算了!来来来,你伸小指头,我伸小指头,拉拉拉钩勾,永远都做好朋友,谁变谁是小狗狗!”懒虫戏耍地充着和事佬。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郑恩虽说的是老实话,却揭露了董家欲打死擂托扬威风的罪恶。众捕快本就以为郑恩是在故意羞辱董达,懒虫推波助澜,更加重了讽刺挖苦的效果,都憋不住笑了出来。
董达像是挨了一耳光子,脸当即便红到了脖子根。
董达气得脸红脖粗,郑恩却以为是被自己高姿态的道歉打动了,更是挖空心思地说董家的好,检讨自个的错:“你爹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那年我家欠租二斗高粱,你爹给免了,还另外给小米两瓢,并且让我到油坊做工,管吃管住;我爹妈死时,准假一天,让我去埋……你家对我这么好,我心中想着好好回报,可总是做得不好。
“我有一次睡过头迟到,还有一次拉肚子早退,坊主没记,我也没说。有一次麻袋裂缝撒了芝麻我没扫,还有一次路上掉根柴禾我给踢路沟里了!还有,有一天夜里卸车我偷吃了花生,还有一次打瞌睡炒煳了芝麻!还有,我有一夜尿了床,怕人笑话,没晒被子,硬给捂干了。不管咋说,这也算污染油坊空气吧?还有,还有——你爹‘董榨油’的外号,我确实也喊过,可我当的是真名啊!你爹与你媳妇那个,有人问我,我只是笑笑!现在想来,这也是不对的,我应该明确说不知道才对的……”
一捕快实在听不下去,截住话头训道:“不用说了,认罚吧!”
“怎么罚?我没钱啊?”郑恩认为要罚款,急得在身上乱摸。
“我有!”懒虫见郑恩尴尬,从身上摸出一个铜钱,撂给郑恩,奚落道。
“这有点少吧?”郑恩接着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
“棒棒糖能买一根,小叫子能买一个,能算少吗?何况,认罚不在钱多少,态度如何才重要!这一文钱是咱俩全部积蓄,全拿出来了,还不算态度好吗?”懒虫指手划脚地奚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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