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有很大部分缘故在于当事人的淡漠,庞玉瑾那张清丽面容上几乎没有展露出情绪变化,实在是令人觉得扫兴;而与此同时,正有另外一个更富戏剧性的戏码,渐渐抓住了此间众人的心神注意——
方亦的考核结果会是如何?
在旁抚须观望的教长陆见巡知机敏锐,隐隐觉察到了这股奇怪的情绪暗流,但他并不知晓先前在这道场中发生的状况,所以仅仅略感疑惑而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庞玉瑾那性子不讨喜所导致的气氛遇冷,比自己所料想更甚罢了。
没多久,玉璧上的金榜名单又从下方升起了五六个。
排在庞玉瑾后面的第二位,成绩逊色不少,虽同是甲,但少了两个甲上之数,其他方面的差距自不必提。
当然,哪怕第二位的差距再小,除了其人自身外,也难以勾起旁人多少关注;自旧仙庭去后,终南天域被更加务实的世家宗门所把持,第二的榜眼、第三的探花都已经淡出众人认知。
然而,人群中正隐隐压着一股诡异的躁动,那是某种奇怪的期待。
第十个名字在玉璧底端升起,只有七个甲等……却仍旧不是方亦。
最开始是蚊蝇般的议论声,而后渐渐嘈杂了些;同时许多目光从开始漂移,而后陆续辨认锁定了方亦、关注着他的神情变化。
陆见巡旁观者清,自然捕捉到了这种异状,并且很快便想通了大致的缘由——
方亦在青崖山院中的声名不小,但这声名并非他于人前展露才能所得,却是从那些授业仙师口中流传出来、令众仙徒耳濡目染获知。
只因他极少参与仙师的授业讲课,却习惯于谦恭地登门拜访、求教一些直达精髓要义的艰深疑问,令教导各门的仙师解答之际左支右绌、苦不堪言;偏偏面对任何考校刁难,他都游刃有余,而所请教之处也从不无的放矢,令人难以推托。长久之下,从诸位仙师处透出的喟叹和赞誉口风,便为方亦戴上了天纵之才的光环。
然而,这家伙行踪低调、神出鬼没。连那些试图代所属世家宗门、对其进行拉拢招揽者费尽心思,都难觅机会;更别提其他想要慕名讨教的同窗,始终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屈辱折服在诸位师长替他打造的阴影之中。最可恨的是,据说他还曾和不少样貌姣好、家世出众的女仙徒有过亲密情缘,虽然从不张扬、且最后都不了了之,但也难免勾起许多嫉恨。
试问这如同压在心口的巨石,有朝一日将跌落粉碎时,岂不让深受其苦者拍手称快?
陆见巡捻须暗叹,却也想不出有什么介入其中的理由。
可怜当事人方亦并不清楚自己这些孽账,只当是先前那番言论流传的后遗症;他以为众人正结合金榜的揭露、再度思忖自己此前所作的论断。
其实,两人的猜测合并之后才是全貌。陆见巡的所知所想是根源,而方亦不久前引发的局面则在加深怨念的同时暴露了自己。
标靶已经立好,箭矢就绪、弓弦拉开,只待号令——方亦的成绩显露。
最终射击前的这段等候,对于场中那些怀抱着荡除心头阴影的意图者,既是戒备翻盘的缓冲,也是蓄力满弦的过程!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无数尖锐的言语之箭将瞬息齐发,势必给予目标千疮百孔的痛击。
玉璧底端的界限,好似不断被跳出的字幕撩拨,有如一下一下微颤的弓弦。
道场间的气氛显得诡异而凝重,随着又有十个名字及其所得评断成果显露,那些关注目光和窃窃私语也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哪怕因困倦潮来而显得有些迟钝,方亦也无法不意识到自己正成为异常的焦点,更何况还有几道蕴含关切安抚的别样目光提醒。
唯一的问题是,他还是没有摸到造成这局面的线头。
好在……有人将它递了过来——
“方兄!怎么回事啊?”某个声音高喊着。
随后,刘允披着无数视线快步过来,抓住方亦又重复了一遍:“方兄,怎么回事啊?”
方亦一脸无辜地反问道:“唔……刘少,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嗯——?看方兄你这云淡风轻的样子,莫非对此局面早有预料?难不成……问道考核之日,方兄你压根就没去?误了时辰?或是状态不佳,未能赴考?所以这金榜上才没有你的名字?”
刘允眨巴着眼睛奇道,成串的问题推涌下,总算引出了关键的那一个。
如此猜测的可能性顿时令场中声息一滞,无数目光紧锁此处。在周遭屏息以待的安静氛围中,就连仍在变换的金榜都失去了该有的吸引力。
方亦愣了一瞬,失笑回应道:“刘少真是会说笑,我若没去考核,今日还来看放榜做什么?金榜上没有我的名字,那自然是因为……名次靠后、还没显露啊。”
从来是这种坦然直白的答案,最令人难以招架,以致于周围生出一阵古怪声响,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长颈鹅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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