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所高台边缘,汇报讲述情况的李昀越说越感到气氛诡异,只觉自己和另外两人压根不在同一个空间般,根本没人在搭理自己在做什么……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当他因着这种困惑、下意识地停了讲述,方小哥和王参将两人却像是就等着他住嘴似的,突然就从奇怪的僵持状态中变得灵动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这些骑兽的状况,比原先以为的还要严重许多啊……”王参将开口说道,一副担忧之色。
……我都没说完,你原来如此个什么劲?
李昀一阵腹诽和疑惑,但诡异的气场压着让他没敢出声戳破。
“嗯,确实严重,而且麻烦。”
方亦点头,看起来满是诚恳地建言道,“故而,最好不要拖延,要迅速决断,以便尽快做出应对处理。”
……你怎么也这样,难道不对劲的是我?
李昀越发迷茫不解,也越发被诡异的氛围压得噤若寒蝉。
“当然、当然,凡事最怕耽误。不过,王某是个粗人,艰深的东西实在懂得少,有些时候若是不把话说得足够直白,我可能会想歪成别的意思,所以,这里头有个我思来想去、仍然极为疑惧之处,要向方小哥再请教确认下……”
王参将眯起眼睛,双目中透出锋利逼人的神光,直刺方亦,“若照方小哥你所说,一旦那些被异虫寄宿的骑兽,最终陷入嗜血吞金的疯狂境地,那它们的优先攻击的……岂不是我们这些、身着铁质铠甲的青胄军兵士?”
“……!”
方亦心神一凛,在电光火石中明悟过来,对上王参将的目光,口中呢喃道,“原来是这样,妖逆……至今仍被堵在食肆里的人,还有,那叔侄俩之所以会被优待放走……以及……”
他回头朝着那边留在原地、商议秽物分配的人群瞥了一眼。
听到方亦莫名其妙地吐出的破碎言语,在旁边的李昀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觉得自己也隐约瞥见了某座冰山的一角,但更多藏于水下的部分却依旧看不分明。
“青崖山院仙徒,呵……”
王参将挑了挑眉,露出略显意外却又早有预料的矛盾神情,“敏锐至此,方小哥可不像是长年待在山院里、安稳求道的那种人啊……”
“过奖……”
方亦将鬓角的冷汗抹到手中、看了一眼,又望向对方,尝试着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方便的话,还请王参将给我点时间,让我从头再梳理一遍。”
“好,那麻烦方小哥梳理完,给我一个说法。”
王参将点头应允,随即背起双手,表明了自己会耐心等候的态度。
方亦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脑中被灵光照亮的思绪打捞起来,不分先后地堆放在了一块——
青胄军在追击妖逆,亦或是某种更加麻烦的东西……
那些骑兽身上的疫症和铁蠹虫群,是人为恶意布置的……
食肆里的那番汇报是故意安排的,他们在试探妖逆的同伙……
青胄军早就觉察到问题,控兽技艺是胜负手……
季逊叔侄不是被通融放走,是故意被放走检验的……
青胄军掌握的隐匿追踪手段,有着不被虎头儿兽性本能感知到的自信……
至今仍被扣押在食肆里的那些人,是被鉴别为干净的……
青胄军、校尉、参将……妖逆、疫症、异虫……栖所、宗门、控兽师匠……
这个局很大……眼前这家伙的杀意,针对的是我……
给一个说法……摆脱嫌疑……
方亦陡然睁开了眼睛,望向视线紧紧锁死在自己身上的“王参将”。
“如何,方小哥想到如何说法了吗?要不……再琢磨琢磨?”
王参将看似温和而真诚地提醒道,“还是慎重点好。毕竟王某就是个粗人,万一方小哥的说法不够简单直接,我听不懂,那可就麻烦了。”
大掌柜李昀在旁汗如雨下。
“唉……我真傻,真的。”
方亦忽然叹了口气,神情像是自暴自弃般仰望苍天,“我只想着多管闲事会招惹麻烦,不好解决;却没想过,或许麻烦也能解决我……”
“……就这?”
王参将挑眉冷笑,手指在腰间的长刀配环上敲了敲,“看来,方小哥要么是不拿本参将当回事,要么就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啊。”
大掌柜李昀在旁两股战战。
“呵,一时感慨了下,大人不要见怪。”
方亦丝毫没有被震慑住,反而也同样冷笑起来,“其实我真正想到的,和大人你刚刚说的恰好相反……正因为我对大人和自己的分量都看重得很,所以才会有恃无恐啊。”
“哦?是么……”
王参将眯起眼睛,眸光闪烁起来,“也对,方小哥天资卓绝,铸器、控兽两门惊才绝艳,可谓当世之俊杰,怎么会不看重自己呢?至于方小哥说看重我……这我就不太明白了,我这小小的参将,不被放在眼里,才是理所应当吧?不然,方小哥怎么会丝毫不拿我说的话当回事呢?”
“大人,差不多行了啊。”
方亦翻了个白眼,撇着嘴烦腻道,“坐镇食肆里的那位‘校尉大人’,确实也是名剑风流之姿……但和您这开山重斧一样的气机魄力相比,分量还是轻上不少。您就不必继续藏着掖着了,装成是劈柴刀,结果桩子都被你劈坏了,有意思么?”
“嗯?!这个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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