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金就免了……”
满腔无奈地叹了口气,方亦从那盒子里捻起一张妖兽皮端详几眼,而后显得有气无力地开口道,“你这些皮子没问题,算是最为常规标准的上乘品质。就像之前那位沈公子说的一样,由专门蓄养妖兽的宗门所产出,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想有瑕疵都不容易。”
说完他朝身后的爷孙俩示意了一眼,孩子积极地抢在爷爷前头递来自家的皮子,被方亦放在一起展示道:“而这位老伯带来的皮子,获取方式全然不同。诸位应该注意到到上面的累累伤痕,以及浸润干涸的鲜血……这些,是漫长的猎捕造成的。”
众人回忆起沈元杰当时给出的品鉴论断,关于这批皮子获取方式的推测,和方亦当下所说似乎并无不同,心中不免有些犹疑:难道沈元杰的品鉴水准竟差成这样?居然把代表好坏的论证都给记反了?
但方亦没有多卖关子,随即就点出了关键所在:“我指的是,最粗犷原始的那种……不依靠任何仙术法物,仅凭凡俗猎具、完成对凶恶妖兽的捕杀。”
场间之人皆微微一怔,都没能第一时间想明白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概念,但随着后续的咀嚼领悟,每一张脸上的讶然之色都越来越显著,这……可能吗?
“没有遭受仙术手段攻击,也就不会造成异质灵气的侵染,这是这些皮子品质卓绝的首要关键。此外,猎杀过程中,妖兽的凶性爆发越彻底,渗入兽皮的妖气也就越强烈、品质相应也越高。其中品质最好的那部分,无疑是从那种凶戾之气攀至最鼎盛之际,却被猎手出其不意反杀成功的妖兽身上所取得……”
方亦语调平淡地讲述着,虽然说的是有关皮子的鉴定,但却深刻透露出背后那一次次艰险无比的生死搏杀。
众人的视线不免纷纷投向了老人,目光中流露出满溢的惊叹之情。
一个不通仙术,甚至没有任何法器宝具辅助的老迈猎户,凭借人类最原本的能力完成了对妖兽的猎捕?
原来,这就是妖兽皮质量卓绝的奥秘所在,匪夷所思却令人不愿置疑。
原来,先前对老人捕猎妖兽可能性的质疑嘲讽,才是最为愚蠢不堪的行径。
“若是……呵,若是那些经验不足的鉴师,很可能会被魂识驳杂的表象所误导,却忽略了那些看似紊乱的魂识,其实都受到妖兽临死前的强烈杀意所约束,有着最为完整丰富的灵性,不论用来炼制什么效果的符箓都适合。甚至,有一些效果特别的符箓,唯有使用这种性质的皮子才有炼制成功的可能。”
“它们之所以与寻常的上乘品质妖兽皮不同,那大概是因为……相形见绌吧。”方亦说到最后终于露出本性,将充满讥讽意味的言语摔在了众人脸上。
是啊,相形见绌……那些斑驳丑陋的伤痕、浓郁腥臭的味道……
同样,相形见绌……那些原始简陋的猎具、残酷致命的危局……
正因为老人对抗妖兽的艰险难以想象,才造就了这批皮子的珍贵,却被无知之辈当做否定其价值的想当然“证据”。
众人此时再去看方亦写在旁边的字迹,总算明白何以会称“价高者得”……
如此获取方式,几乎不可效仿,自然不该限价。
“方小友,此类皮子……”
马师匠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间,出声问道,“与那些遭仙法刻意凌虐至死的妖兽身上所得,不知可有较为简易的分辨之法?”
方亦撇了撇嘴,有些生硬地答道:“那倒没有。便是我、咳……便是资深制符师来鉴别,也需再三确认、以免出错,甚至要炼制之后才能做出肯定。”
有此一番缓冲之言相助,虽然沈元杰因今日的过失,会令往后的鉴师生涯艰涩难行,但却不至于完全断绝。尽管方亦对老人过度宽容的心思嗤之以鼻,但也佩服他始终不忘护佑后辈的坚诚,反正只是举手之劳,没必要太过计较。
至于沈元杰会不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并不在意。
哪怕沈元杰是个心胸狭隘、为此记恨算计的小人,也不过是……哦,那还是有点麻烦的,但身为天海客,要是连这种情况都看作后患,也太掉价了。
唯一让方亦觉得有些不爽的是:就打脸的计划而言,到眼下是彻底破产了——
这种事果然没那么简单!
见方亦如此通情达理地做出配合,马师匠老怀欣慰地接口道:“如此真是难为了……但也更凸显此类皮子的珍稀。”
似乎是得了他的提醒,众人猛然回过神来,争先恐后叫价道——
“快!给我十张最好的,每张我出十五两!”
“等等!每张二十两,这些皮子我全要了。”
“三十两一张!我只求五张,行个方便!”
肢体的扭打纠缠越来越不受克制,人群仿佛正融合成一个百手千足的怪物。
方亦为自己又一次的失策而懊恼不已,他退步护在爷孙俩身前,道宫之中法源运转,输出的法力已经冲抵脉门,准备再铺一次“十里寒霜”。
“诸位听我一言!”
忽有一个雄浑而高亢的嗓音高声喊道,压过了此间的纷乱喧哗。
这艘船的船主,王仕林,外号肥头陀,抚平所剩无几的发丝,在身后刘老大的“挟持”下,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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