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坦坦荡荡地看着他。
程琥一时失语。
这个女人,去池州守了六年活寡,嫁妆几乎被克扣殆尽,得势些的丫鬟都能欺负她,好容易熬出头来京城了,一个管家也敢骑在她头上耀武扬威,支使小厮在内院里乱窜打听消息,还企图休了她。
这种日子,她怎么忍得下来?
程琥忍不住看向她。
江宛微笑着:“全都是真的,要我发誓吗?”
“不用。”程琥否得很快,他难得认真了几分,“我把这些话都散出去了,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江宛:“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
“可我不明白。”
“做郑国夫人,在你们眼中,是不是很好啊?”
“听你的口气,是觉得不好。”
“对啊,不好,所以我不愿意做了。”江宛道。
这不还是什么都没说。
程琥看着她,忽然笑起来:“罢了,反正是上了你这条贼船,下也下不去。”
江宛看着他笑。
室内静下来时,雨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就格外清晰起来,廊下的巧嘴儿蹦来蹦去,不知道在叽歪些什么。
江宛看着茶碗中漂浮的茶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夏珠略显壮实的身体在门口一晃,小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夫人,有人想闯进来?”
江宛放下茶盏:“谁?”
“孙家那个公子,他硬往里闯,护卫们也不敢下死手,所以……”
既是孙羿,那就该是来报恩而非寻仇,江宛道:“没事,让他进来吧。”
夏珠忙出去传话。
“今儿我这还真是八方来客,有翻墙的有硬闯的,”江宛嘀咕道,“大外甥,你先去里间躲躲吧。”
程琥才站了起来,他粗粗的眉毛忽然一皱,又松开,露出一个有些轻浮的笑容来。
江宛踢了下他的小腿:“快走。”
程琥看了她一眼,本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吊儿郎当地进了内室。
江宛则端坐座上,等着迎接另一位少年人。
很快,夏珠领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走进了室内。
少年身量颇高,一身雨色天青蓝的袍子被雨水泅染成淡淡的墨蓝色,步子迈得很稳,湿透的靴子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
江宛看向他的眼睛。
奇怪的是,孙羿之前眼中总有些畏缩,似乎不大喜欢被人注意,眼下却坦然回望,眼神很坚定,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整个人都稳重起来。
江宛虽有一丝讶异,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你来做什么?”她问。
孙羿深吸一口气,眼睛很快地眨了几下,瞬间的局促如湖面上的涟漪般很快消失,湖水依旧深沉宁静。
江宛端起茶盏,想喝口茶润润嗓子。
孙羿语气中透着股郑重:
“郑国夫人,我想娶你。”
江宛的牙就磕到了杯璧上。
清脆的声响在江宛耳边嗡嗡回响,伴着那句石破天惊般的“我想娶你”。
江宛心中飘过六个大字——
我可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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