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有些生气。
她看着屏幕上没有进展的对话框,想不出对面的伍肆是什么样的表情。应该还是平时他那种很淡定的、很无所谓的表情。
他完全没有和自己商量,他总是很容易、甚至太过容易就可以做了决定。似乎很想当然地,就决定了他们未来几年的生活。她嫉妒他面前的路总是明朗的,明朗到让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被需要着的。
至少这样的时候,陆一有点希望伍肆有和自己好好谈论过。
但是她更生气的,还是那个完全做不出决定的自己。
如果说,因为自己很喜欢这份工作,舍不得离开这份工作,愿意跟着项北的公司去成都,那当初为什么一毕业就离开了成都出国呢,不就是想让自己有多一点选择吗?
如果那么轻易就可以离开北京的一切,去另一个城市从零开始,那当初下定决心抛开墨尔本的一切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和伍肆又要怎么办,伍肆会因为自己而放弃合伙人的身份吗?伍肆不愿意离开北京的话,他们可以经历远距离生活的考验吗?如果他为了自己放弃了做合伙人,未来有一天他会不会怪自己?
她不知道怎么跟伍肆描述这样的感觉,她不想让伍肆感到为难,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陆一感到自己一直被卷在别人的安排中往前推着走。小时候的去处、上的兴趣班、学习的科目、选择的学校、结婚的时间段、生活的城市……
家人的,朋友的,爱人的,工作的,生活的。这些安排就像是洗衣机里面大件的被单和衣服,而她自己只是一只平淡的袜子,无能为力地卷在它们中间,被甩开,又被拾起,再被重新甩开……最后打开洗衣机的时候,还有可能被遗忘在洗衣桶和洗衣机外壳的夹缝中间。
湿漉漉的,总也干燥清爽不起来。
可她又不像别人那样,可以大声喊出来,我不想做这么一只袜子,我也想被人看见,能自己左右自己的想法。
她感觉自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么多年依然没有长进。
她讨厌这样别别扭扭、半推半就的自己。
***
接下来到过年前的那段时间,陆一身边的同事们开始匆匆忙忙地做简历、交接工作、办理离职手续、面试新的工作,还有一些人在趁着离职前休完剩余的年假,少数人决定了去成都,已经在寻找那边可以租的房子。
她和伍肆见面的时间也少了下来,他不是在和项北他们开会,就是在和未来的合作伙伴碰头。项南也在为了新城市的工作和生活提前做准备,她还飞了几趟成都,给她和项北张罗以后的住所。
而这些事情仿佛都和陆一没什么关系,她身边的空气和时间形成了一个圈,把她包围在里面。圈外面的一切都在飞速地进行着,圈里面是静止的她。
伍肆很快确定了新的合作伙伴,带着陆一去跟对方见了一面。
那个人叫张喜乐,伍肆大学时的室友,胖胖的,长相有些过于成熟,看不出和伍肆是同龄人。用伍肆的话说,“天生显老”、“十几岁就有抬头纹了”,他还和从前一样,习惯喊这个人“老大”。
老大也结了婚,据说不喜欢小孩,一直没要孩子。他开了一家小工作室,平时做些剧本、小说、文案和策划的项目,倒是完全符合伍肆的爱好。
平日里伍肆就喜欢写些东西,给陆一看过。陆一觉得他写得很好。但陆一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也经常写东西,写满过几个大本子,电脑里还留着很多存稿。
她没给任何人看过,她没有这个勇气。
在老大的盛情邀请下,伍肆很快开始了新的工作,几乎毫无阻碍,就完成了平稳的过度。
陆一则在开年之后,领到了她的遣散费,离开了这份做了说长不长、说短也度过了几年时光的工作。
在她即将进入三十岁的新年,她成为了失业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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