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说起来,都怪那武林人士,说下手就下手,丝毫不顾及里头还有人在。”
“此事也怪不得人家。”贤妃冷道,“若不是她下手快,只怕大公主还得吐出些别的东西来。”说到底,是她小看了大公主。没想到此人心思如此细腻,下手之余还能查探到这么多东西。幸好我们做事紧密,否则,定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讲到这个,程悦灵光一闪,凑到贤妃耳边道,“娘娘,咱们要不要派人再接触一下那个武林人?奴才总觉得,虽然她告诉了我们大公主透露了安、风两家,但还是有所隐瞒。斩草必要除根,若让她.....”
“你说得也对。”贤贵妃邪魅一笑,言道,“那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记着,要办得隐秘些。”
“诺。”
纵然贤贵妃胸有成竹,但程悦还是不放心。她派人看着柴房的动静,一有什么就来回。那人也很聪明,不一趟趟跑,只最后才来回说,“姑姑,奴才亲眼瞧着公主殿下将太医迎进去,又灰头土脸地出来,看来,应该是什么都没查到。”她将此事上报给贤贵妃,贤贵妃只点了点头,并未再说话。
........
听得贤贵妃提起龙如霜对大公主的用心,程悦的手也顿了顿,言道,“娘娘,奴婢也觉得,霜翎公主对大公主挺用心的。所以....奴婢在想,等她走后,发落大公主时,是否要谨慎些。”她边说,边瞧着自家娘娘的脸色,见她的脸一下沉了下去,心中叹息。自家娘娘最恨受人掣肘,便是凤后在时,多半也是让着自家娘娘的。以前若不是陛下好言相劝,又允她此身荣华,她哪能忍这么久。如今,娘娘虽身居高位,但霜翎公主却还是给自己娘娘脸色瞧。这事,放谁身上都不好受,又更别说,是自家娘娘了。
“小心些吧。原先想着把她换出去斩草除根,现下本宫觉得,未免惹出祸端,还是用丞安的提议,先辅以药物,再贬为庶人,关进掖庭吧。”
“娘娘,这样做会不会太狠了。陛下要是知道,会不会责怪娘娘?!”大公主毕竟是那个人生的,因此程悦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哼。”贤贵妃冷笑道,“他连凤家嫡女都把得死死的,你真以为,他会把一个小小的婢女挂在心上吗?!陛下自小出类拔萃,又得先皇和先皇后的喜爱,如若他真的想纳她进府,一个小小的凤府,又算得了什么?!那个时候,凤家的权势,还不及三年前的一半。”
“那....陛下是.....”贤贵妃此语,让程悦颇为震惊。
“喜欢可能是有,但绝不是爱。否则,他便不会在交往之时,就如此干脆地同意让凤后进府了。其实,如果那人能够懂得自己的身份,或许陛下不会做得那么绝。可惜啊,一个小小的婢女,一无家势二无能耐,只以为自己会点医术又生得漂亮,便能抓住帝王的心了。”
“那大公主在陛下眼里,岂不是.....”程悦心下震撼。
“女子在后宫,本就不受重视。更何况,她又牵扯进龙如霜的案子里。这些年宫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凤后是陛下的最爱,又是陛下最信的人。她的骤然逝去,本就令陛下悲痛万分。这个时候,好容易有了个长得像的人闯了进来,那他哪还记得起什么凤家遗患。可惜啊,如果不是大公主一门心思地栽进来,或许,陛下的心里,还能分予她千分之一吧。”自古薄情帝王家,便是这个道理。
澄春殿
寝殿内
‘刷!’一旋风口忽的打开,殿中的风便恍若受到了召唤,疯一般地跑进去。龙衡钰从里头缓步而出,一下便闻到了殿中浓厚的血腥味,那血腥味立刻令他身子绷紧,修长的睫毛下,微眯的双眸中掺杂着些许寒气,那寒带着怒,如同天下落下的冰霜,冻得人冰冷刺骨。
周胤从口内走出时,瞧见的,就是自家殿下这般令人恐惧的眼神。他叹了口气,言道,“殿下,今日早些时候,婕妤娘娘去了大理寺,见了上官大人。听说,娘娘去时还带了自个儿做得饭菜.....只是,没想到上官大人不知何时,已在狱中畏罪自杀。”周胤边说边瞧着自家殿下的脸色愈加阴沉,便更轻声道,“娘娘受了很大惊吓,在狱中便出了流产的征兆。甄大人为以防万一,便让府中的大夫对娘娘先行诊治。原本....已是缓了过来,谁想到回宫后,这种征兆又爆发了.....不过好在,纯妃娘娘用心救治,不仅保下了娘娘腹中的胎儿,也暂且稳了娘娘的命。连太医院的清太医都说,这是个奇迹。”
“奇迹?!呵!”龙衡钰嗤笑道,“若不是父皇执意要用上官家来为他的野心陪葬,今日之事何至于发生?!”一代帝王,为了自己的权势,竟不惜杀戮人命,连自己的孩儿都不放过。
“殿下!这话不能说啊!”听到龙衡钰的话,周胤顿时大惊失色地制止道。
“如何不能说?!”龙衡钰右手朝后一挥,那旋风口便消失无踪,他抬眼看着周胤胆颤的目光,冷笑道,“难道外面的人,还想听到我的话不成?!”言罢,他伸手一指,整个寝殿内便无端出现一血色屏障。这屏障刚开始时还蕴含着醇厚的大红之色,但数息间它便没了颜色,隐了形状。
周胤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心虽安下了大半,但不知怎的,看着自家殿下眼底深处那抹沉浸的杀戮之气,他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必惊讶。”龙衡钰淡淡道,“有了这些,日后便再无人能肆意探听咱们了,且,我们也有了自保的手段。日后你行事,只要周全些,便可放开胆子去。身后有我。”言罢,他便快步朝着淑婕妤的床榻上走去,却没察觉到原地已然石化的周胤。
“母妃。”龙衡钰满眼温柔,轻声唤着正在榻上休息的淑婕妤。
淑婕妤本就浅眠,听到自己儿子的呼唤后,便悠悠醒转。她偏头,看着自己儿子日渐红润的脸,深觉欣慰,“你来啦?!母妃还以为,不能在你走前,见你最后一面呢。如今好了,这样,母妃也能嘱咐你些。”
“母妃.....”龙衡钰责怪道,“你怎这样说?!儿子不过去延庆寺走一遭罢了,以儿子现在的本事,日后一定能回来。您瞧,现下龙如霜可听儿子的话了呢。还有哦.....”他有些兴奋,讲到关键处,便凑到淑婕妤耳边,悄声说完。
听完这些的淑婕妤,更是欣喜万分,她言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凤后专门为霜儿留下的东西,可还能有假?!”
“我儿真厉害.....”说着说着,淑婕妤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那泪水断线似的留下。方才,听到龙衡钰已然收复冥殊的时候,她的内心,已经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悲伤。亦或者,两者都有。只是....这般好的时刻,她却不能再陪着他走完。那日纯妃施法之时,曾告诫她,草殊丸会吞噬她体内所有的生机,并将部分移转到她的孩儿身上。原本,她也不想用这样的办法,因为自己的儿子还小,她很想陪着他走下去,看着他娶妻,生子。但那个时候,自己的身子却告诉她,若想保住孩子,便只能割舍这一切。原先,她还抱着希望,或许,这草殊丸入体后,她能撑得久一些,毕竟,她才怀孕三个月。可待草殊丸入体之后,她才发觉,其夺取生机之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得多。
不过半天的时间,她便觉得自己无比疲累。这累,并不是方才濒危流产时的那种刻骨铭心地痛带来的,而是一种缓慢却又连筋带骨的痛。这种痛,犹如蚀骨之咀一般,扎在她的体内。照此般下去,莫说多活些时日,生产那日,她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之数。
而自己的孩儿,却要在此时,离自己而去。所以,她只能把握住现在,多吩咐一些,也多一些保险。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握着龙衡钰的手道,“钰儿,你要记着,上官家真正的仇人,并不是凤族。而是安家和风家,他们步步算计,假冒咱们家的名义,挑起我们跟凤族之间的争斗,最后却想着坐收渔利。而如今,他们为了上位,更不惜一切代价推咱家走到风口浪尖。如今,母妃的父亲和族中上百人口,除却充奴者,已有半数命丧。母妃惭愧,救不了他们....但母妃记着,有朝一日,定要为他们讨个公道。可上天不公,如今母妃的身体越发不好,因此,我只能靠着你。钰儿,若有一天,你拿到了帝王之位,一定要....一定要替咱们家翻案,好不好?!”
“母妃,你今日怎么如此奇怪?!儿子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自然是站在您这边的了。何况经此一事,儿子也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不过儿子相信,老天没有那么不公。你看,它不是也把冥殊送到儿子面前了吗?!母妃,只要努力,咱们一定能看见明天的,您....也不要太过悲观了....儿子明日就要去延庆寺,前段日子,儿子已经打点了宫内不少的人,也让霜儿托了皇贵妃,让她多少帮着点。母妃,您莫要太悲观,以儿子的本事,不久就会回宫的。到时,儿子一定会带着一身本领回来,再也不让您叫人欺负。儿子也会努力的,朝那至尊之位而去,直到咱们家能够得到公道的那一天。”
看着自己儿子坚定而柔和的眼神,淑婕妤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她不舍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脸庞,便忍着痛催促道,“好了,你快回去吧。现下也不早了,早些休息,不然明日离宫时便没精神了。”
“母妃,儿子还想......”
“好了,日后又不是不能见,怎的还像个女孩子一般婆婆妈妈。去吧,养足精神面对明天,母妃还等着你盛装归来呢。”
瞧着自己母妃脸上那抹灿烂的笑容,龙衡钰心中无比温暖。他站起来行了礼,笑着道,“那,儿子先告退了。”言罢,他便再度开启旋风口,走了进去。走之前,他又偏头看了自己母妃一眼。这不过是再平凡的一眼,好似平凡人家儿子看着母亲,要离去时那般的依依不舍温润缠绵。但这一眼,却深深地刻进了淑婕妤,那满面疮痍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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