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春殿
殿门外,小宫女缓缓走进这座冷清的宫殿,待回头瞧见她家主子在梳妆后,便悄然关上了门。淑婕妤坐在镜子前,看着那进来的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模样,轻声笑了出来,“看,本宫多令人害怕。现如今,就连你们这群一同跟着本宫做事的人,走动都蹑手蹑脚的。”
“娘娘多心了。”小宫女走到她身后,接过梳头的工作,柔声劝慰道,“奴婢们做事本就小心,近来不过是知道娘娘怀了小皇子,才更为小心些。不然出了事,陛下可要怪罪奴婢们的。”
“陛下......他早就忘了我了。”若是还记得那些情谊,做事又岂会这么绝,便是她有了他的孩子,都未能力挽狂澜。思至此,她的心底,再次被那些无力感填满。一点一点的,将她淹没。
“娘娘忘了?太医前日来诊脉的时候才说过,您现在脉象不稳,因此不管做何事,都要放宽心。而且,奴婢也不觉得陛下就放弃您了。您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现下陛下还让您去见上官大人。且,宫中其他的娘娘对您,也是恭恭敬敬的。前些日子宫中那许多谣言,也都被陛下压着呢。奴婢瞧着,陛下对您,还是用心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让奴婢来伺候您了。”
上官家倒了,淑妃被降位,虽说她还怀着孕,但按照南唐的习俗,有孩子的罪妃,是不能有人近身伺候的。反而要派人看着,以防出事。
“你原先是哪家的婢女,话怎的这样多?!”不仅话多,还句句精道,心思剔透。
“奴婢原先,是伺候皇后娘娘的。”那宫女话一落地,淑婕妤便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道,“皇后去世前,有说什么吗?!”
“奴婢那时是跟着青苓姑姑的,皇后娘娘去世时,奴婢还小,所以未曾进内殿。娘娘逝后,凭着陛下对娘娘的爱重,我们这群从皇后宫中出来的,都被分到了崇政殿,一同受崇政殿的教习姑姑管着了。”
“看来陛下,确实记着我。”只是不知道,他记着的,到底是我,还是我肚里的孩子了。
窗外,太阳已经渐渐落了下去。她瞧了瞧自己的妆容,便淡淡道,“不过是一次家常见面,不必打扮得太过精致。”
“娘娘,好不容易去见一次上官大人,自是要妆得精神些,否则大人如何放心呢?!”那小宫女帮她梳了个挺精神的头,叹息道。
“只有本宫把他的命保下来,他才能真的放心。”说到此处,她又觉得口中干涩,似是一种从心头涌出的苦,全数淌了出来。她仰头,看着小宫女神采奕奕,那双眼里闪着几束希望之光,心中忽然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月泉。”
“若我,还能有你一半的希望,或许还能挣扎着活下去......”她说话的声音太小,月泉听不清。她只知道,时辰快要到了,手下便快了些。
大理寺
对于再次见到淑婕妤这件事,甄少远并不惊讶,他很平静地迎了出来,道,“臣见过婕妤娘娘。”这次的礼,比上次简了些,“娘娘快些去吧,莫要误了时辰。”言罢,他便示意身边的狱丞领着淑婕妤,礼也未行,就离开了。
月泉立在淑婕妤身畔,看着甄少远的做派,嘟囔道,“这群小人可真是踩高捧低,现下,连该行的礼都不行了。”
“哎,本宫已不是妃位,只是个小小的婕妤。对于三品的大理寺卿来说,自不是什么。更何况,甄大人又得陛下信任,能行个礼,已是对我这种罪妃的厚待了。”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月泉却仍觉得心有不甘,“娘娘!”
“好了。咱们还是快去看看我父,这么多天不见了,本宫还挺担心他的。”
“诺。”
月泉领着她,跟着前头的狱丞,一步步地朝着监牢走去。
她依稀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有很多禁军卫士守在这监牢门前,现在怎的都撤了?!淑婕妤深感奇怪,她上官家作为虎族嫡系后裔,这些年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留下的势力都不少。虽然龙皇此次确是雷厉风行,手上又握着那么多证据,背后又有西梁施压,但江湖上还是有许多与父亲交好的朋友,朝中也有不少旁系有千丝万缕的牵连。
难道,他就不怕有人劫狱吗?!
大理寺的监牢可不似宫中的死牢,就这些防卫,如何能防得住那些人?!
带着疑问,她再次踏进了这座,曾令她极为痛恨却又十分记挂的监牢。牢中的情形,与上次来十分相同。只是血腥气比上次重了几分,且还有些恶臭的味道。
越往深了走,她的眉就皱得越深。一步,两步,她终于来到了关押着自己父亲的牢房。隔着个门,她看见自己的父亲一动不动地朝着窗坐着。努力地压下心中的厌恶,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一丝笑容,朝着那背影道,“父亲,女儿来看您了。月泉,来。”
月泉随之递上手中的食盒,她一边将里头的食物拿出来细心地摆放在桌子上,一边对着上官程说,“父亲,您别老对着窗口坐,现在天越发冷了。女儿给您带来了些许饭菜,都热腾腾的,里头还有您最爱的桃花糕。快来吃吧,父亲。”
“父亲?!”她见一直叫上官程他都没反应,便走到他的身畔,推了推他的肩。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并未施力的一推,却让上官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她震惊之余,看到自己父亲睁大的双眼,脑中忽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颤抖着手,用手指探探上官程的呼吸。不出她所料,上官程已经没了呼吸。她双眼猩红,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早已离开了人世,而自己的丈夫又让自己亲眼见证这个画面。她就感到脑海中失去了什么,忽的眼前一片漆黑,她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娘娘!娘娘!醒醒啊娘娘!来人啊!”月泉接过倒下的淑婕妤,心下慌张,她哭喊着叫外头的人来。但当外头的人来了之后,她才发觉,自家娘娘的身下,已有一滩鲜红血迹。
“都小心些!若是皇嗣出了什么事!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德裕宫正殿
修岷宣读完圣旨,便恭敬地将圣旨交到贤妃的手中,言道,“娘娘,虽然旨意已下,但贵妃之名要坐实,还需进行封妃大典。”他回身示意身后的太监们,将贵妃的服饰交到贤妃手中,再言道,“娘娘,这套服饰是先年皇贵妃留下的旧服。陛下与礼部商议后,又费了好些心思将上头的些许珠宝和颈部的炼金玛瑙串拿了下来,才压下了朝臣的争议,将这套服饰交到娘娘的手中,让娘娘能体面地参加封妃大典。娘娘,这是恩宠,这服饰,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修岷的话,让贤妃喜笑颜开,她抚摸着服上两侧栩栩如生的龙凤,示意身侧的程悦将红包交到修岷手中,方道,“多谢公公提醒,公公放心,本宫一定小心看管,不让此服出任何差错。”
“有娘娘这番话,奴才也能回去复命了。”
“这就走?!要不公公留下来喝杯茶吧,本宫最近也刚拿到些好茶。”
“不了,陛下还有要紧事交予奴才。”
“那好,公公慢走。”她回头示意程悦将修岷送出门,又将殿中所有人都唤了出去,便亲自拿着那服饰放到了殿中一处暗格中。
“娘娘,陛下此举,是什么意思啊?!”程悦从外头回来,疑惑地问道。
“这还能有什么意思?!自是要抬举本宫。”贤妃用手把玩着殿中的玫瑰,笑着道,“祁贵妃那身子,眼看着是好不了了,这宫中又缺个能管事儿的人。如今,陛下看中丞安,就是倚重我们风家。既然倚重,那这册封的排场,当然不能小了。”但是,这排场也不能大过祁贵妃,否则容易惹人非议。看来,陛下真的是用了心。
可贤妃的话,却没能让程悦放下所有的担忧。她凑近贤妃耳旁,不安道,“娘娘,奴婢今日听说,陛下下了口谕,允了淑婕妤今日去看看上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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