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用强走了以后，班上顿时安宁。六年级到了第二学期，行健采用夹一个看一个带一批的办法，将班级管得井井有条。所谓夹一个就是夹住阮国力，行健不是叫他打球，就是让他去干点体力活，消耗他的精力。所谓看一个就是看住尹述林，让他爷爷盯着他，让他同学盯着他，看他跟哪些人在一起玩，行健隔三差五给他爷爷去个电话。所谓带一批就是行健让班上人人都承担点任务，各尽其职，锻炼他们才干，磨练他们意志，增强班级凝聚力。有时候学校有事，班级一两节课没人上，教室里都是静悄悄的。

这一年教育改革风吹满神州大地，似有春秋战国时期“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势，又有五代十国“群雄并起，天下纷争”之象。有各种派别，京派、沪派、浙派、苏派、冀派……有各种模式，如王家堡模式、川西口模式、大地春模式……有各种法，如七步八环法、三加二法、不教能学法、自悟法……有本国的，也有进口的，苏联的、美国的、德国的、日本的、新西兰的只要是跟我们不一样的，都拿来学一阵子。范成功几次教研会上，苦笑着说，今天让我们学这，明天让我们学那，弄得洋不洋，土不土、荤不荤，素不素，结果整得路都不知道怎么走的。有的学校一学期一个模式，两年就学了四五个模式，最后问他，你们用的什么模式，答曰：我们自创了个无极限模式。

开学一月后，旺火镇组织外出学习活动，这一次是去往陕西一个山村学校学习，听说那个镇以教育出名的，每年全国各地来参观学习的络绎不绝，不仅带动了当地经济发展，学校采用收取门票的办法赚得盆满钵满。旺火镇每个学校都派出了一名教师到该校取经，西亮小学派出的是行健。行健觉得这次学习应该有所收获，都是大山里的孩子，学生地域环境相似，经济条件也相似，这样学得内容拿回来就能用的，带着这样的兴奋，行健上路了。

此次学习，教研组长范成功带队，董广萍当副手。董广萍，行健熟悉。有她在，全车男人一个个兴奋地都不知疲倦，就连那黑脸包公范成功有时也被逗得笑出声来。这次她把头型搞了个蛋卷形、棕褐色，活像城市大白领。路途遥远，董广萍遂站起身，屁股抵着司机座位靠背，有想跳出车子的感觉。她手拿着车载麦克风，微启樱桃小口主持起节目来，车上坐得除了本镇七八位教师，还有邻近江潭镇的七八位，董广萍一点都不紧张。

她先给大家来了一首陕南民歌《郎在对门唱山歌》，按说这应该男女对唱的，可是全车没一个会的。只听她唱道：郎在对门（哪）唱山歌（歪），姐在房中（呃）织凌罗（呃），哪个短命死的，发瘟死的、挨刀死的唱得个样（呃），好（哇）唱得奴家脚跛手软，手软脚跛，踩不得云板，丢不得（哎）……唱得时候，那表情也是怪到位的，那眼神撩拨的行健欲火中烧，范成功虽说保持着领导的样子，但那眼睛似望非望，脸上的僵笑还是暴露了男人的本性。

唱完，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掌声啪啪不断……

第二个节目接不上了，你叫我来，我叫你来，没一个敢拿上麦克风的。董广萍提议：“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咱们玩一个文字游戏，凡是接不上的，我们让他表演节目好不好？”

“那要是输了又不会表演怎么办？”行健问。

“背一首诗，学猫叫狗叫也可以”董广萍一说，大家又笑了起来。

游戏规则是以“吃+动物+动物身上部件”组词语。不能重复，谁重复就算输，接不上来也算输。游戏从董广萍那开始的，只听董广萍说：“吃猪肉”

第一排一男教师接：“吃猪蹄子”

后接：“吃猪尾巴”

再接：“吃猪毛”

……

行健提前想好了，吃猪鼻子。结果游戏走到行健上一位，那教师提前说了吃猪鼻子，行健一急来了句“吃猪鞭子”，说完全车上的人哈哈大笑，几个女教师笑得尖尖的，不敢放出大声来，董广萍笑得一手扶着座位，一手捂了脸的，行健羞得脸红到了脖子根。行健没有犯规，所以游戏得继续，只听下一位说：“吃猪皮”又是一阵子大笑，实际上是大家想歪了。下一位还在掺盹儿，旁边老师大声说：“到你了”，那一位一吓子惊醒，来了句：“吃猪屎”。

这一回大家都笑岔了气，这女教师也笑出大声来，格格的，弄得满车响。

董广萍问：“范组长，我们这玩得算不算低俗。”

“不低俗，不低俗，大家玩得开心就好。”范成功笑着说。

江潭镇带队的文教办主任，只听他说：“我们虽说是教师，那也是人嘛！不能当神仙不食人间烟火的嘛！”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游戏继续。

就这样，玩着游戏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这个学校在一个山坳里，车停在学校外一块农田做的简易停车场里。行健他们下车后，两名大概六年级的学生做引导员，带着行健他们先看学校外部环境。

山清水秀，树木郁郁葱葱，时不时还能看到麻雀在田间地头跳来跳去打食吃。学校校门也没有特别之处，“××镇向江小学”几个大字镶在门头上呈半月形展开。校门外一边站五六名学生系着红领巾，行着少队礼迎接行健他们入校。行健第一次有被重视的感觉，都把自己想像成领导人了，进门时还对学生一脸的笑，不断点头行礼。

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校长始终没有出面，直接是教务主任负责接待的。校长可能认为行健他们级别不够，或是校长真得很忙，顾不过来。这所学校是一所半寄宿制，学校三分之二学生住校，三分之一学生走读。教务主任直接把行健他们安排在学生公寓里，参观学习放在第二天进行。

到了宿舍一看，住宿条件跟行健他们学校没啥区别，不过人家那被子叠得真像豆腐块，棱角分明的。床单牵的平展展的，没有一丝褶皱。墙壁上有学生动手做得各种装饰，挺有文化氛围的。行健放下行李，吃过饭，准备利用休息的时间先去参观一下他们的学生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