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草草似乎遇到了难题,装模作样地做思考者的动作,半蹲在原地,右手握拳顶着下巴,皱起眉头,想了半晌,纠结着开口,“其实也不能说不好的。他帮我恢复自由身,带我逛街,还准我跟他一起分享山珍海味,还特意带我去做玉牌,还帮我出气,又赏赐了那么多好东西给我……唔……还是看吧。”
虽然他对她好比他对她不好多,但是她还是无法界定。
“那,如果楚漠经常带你逛街,还让你卖花茶,你……”鬼使神差下,楚漠脱口而出。
但是话还没说完,一阵掺了酒香的花香就涌上鼻间——段草草已经冲上来抱住他精瘦的腰身,依恋似的蹭了两下,抬头笑得璀璨无比,“那他最好啦!”
月华洒在庭院里相拥的两人,少女唇红齿白,脸颊绯红,抬起头来对着楚漠笑得清丽,光滑的脸颊宛如被月光浸润过的羊脂,看起来细腻而柔软。
饶是楚漠一时也慌了神,这些年来,投怀送抱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不知为何段草草抱着自己的时候他变得如此紧张。
以往那些女人都是在还未近身的情况下便被斥退,不听话的人他也没留情面,但是段草草竟然成了一个例外。
楚漠闭了闭眼,定是自己今晚也喝多了玉露了。
但是理智告诉他,他只喝了一杯,而段草草喝了两碗半。
玉露的后劲他是知道的,他酒量不小,一杯玉露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他咬着牙,将段草草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搬开,打算赶紧全身而退。
结果事实总是不如他意,段草草反而抱紧了他,在他怀里扭了扭,发出撒娇似的甜得腻人的嗓音,“干——嘛——呀?”
头脑轰然炸开,一股酥麻感从脚底席卷全身,像是置身蚁穴,被蚂蚁啃食,挠心挠肺般的痒让楚漠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他的手与段草草的手的触碰处变得滚烫,他宛如一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几滴汗从脑门上滚滚落下,喉结上下滚动,嘴里呼出热气。
他想,自己好像也变得不太对劲。
好在怀里的人只是闹腾了两下,便打了个充满酒气的嗝,在他怀里软了下来。
楚漠伸手接住,神情复杂地看了段草草一眼,终究只留一声叹息在寂静的月夜中。
*
段草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的,昨晚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
一问琳琅时辰,才发现已经午时了。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段草草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穿好鞋袜,火烧火燎地往外跑。
完了完了,今早没伺候楚漠,自己睡迟了,这下子不会被炒鱿鱼了吧?
楚漠今日要上朝,但是算算时间也应该回来了。
太阳挂在天幕上,炽热暑光引得蝉鸣阵阵,树叶的影子被凝聚成小小的不规则一团,几乎无法给过路的人遮阳庇荫。
于是阳光尽数洒在了穿着淡粉色长裙少女的脸上,热得少女脸颊泛上浅浅的粉色。
段草草蹑手蹑脚地往楚漠书房走去,正想将耳朵附在门上听点声响,探探情况。
门就猝不及防地被打开了。段草草一个站不稳,被门槛绊得往前倒去。
正以为自己要在楚漠面前表演一个狗吃shift的时候,一只手臂牢牢接住了她的身子,一用力便扶正了她。
她犹有心悸地喘了两口气,抬眸望去,楚漠站在她面前,逆着光,收回了手。身形瘦削,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身上的檀香一直往她鼻尖飘,倒是好闻又令人舒适。
楚漠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就走。
段草草跟上去,捏着衣角,小声道歉。
按以往来说,楚漠一定会讽刺她两句,说怎么连说话都不会说了,终于变成哑巴了。
这次却罕见地沉默,甚至都没看她一眼便坐下了。
“王、王爷……”段草草手上精细地磨着墨,如往常一般,开口却带着分试探与小心,“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楚漠写文书的手一顿,耳垂可疑地染上了一层桃花粉。
段草草紧紧盯着楚漠的脸,生怕自己昨晚发疯,说了要把那些珠宝都还给楚漠这种荒唐话。
还是不可能还的,她还指望着赎身呢。
楚漠抬起头,幽幽地看着段草草,“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这略带着危险的语气,段草草却感觉自己听出了几分幽怨和委屈,只是觑着楚漠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该不会……”
楚漠看着她,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段草草想到那个猜想,一下子红了脸,像是云彩蒸腾过她娇嫩瑰丽的面颊,“吐你身上了?”
楚漠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敢情昨晚她那么主动的投怀送抱都不记得了。
“还是说我要倾尽家财养你?”段草草又给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猜测,只是带着不确定的语气。
这也不能怪她,从小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醉了以后是什么样的,因为父母宠爱,平时花钱又大手大脚的,说不定昨晚把楚漠代入自己的身份里了,以为楚漠没钱赎身,只能在冷漠无情的老鸨手下吃苦受累,遭受侮辱。段草草对如此好看精致的少年没有丝毫抵抗力,怜惜的感觉油然而生,然后看着他忧郁的双眼,终于忍不住挑着他的下巴,吐了口仙气,嗓音轻柔而诱惑,“别怕,我哪怕穷得吃土也要养你。”
这种以楚漠为男主的春梦也不是没做过。
一时间段草草心虚起来。
两人陷入了沉默,气氛变得冷然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