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古对这位来拜山的老僧还是有印象的。
当初便是这位明通长老带着修念小和尚来找戴先生求学,戴先生稍加考校之后,发现这小和尚的确是天资聪明,而且小小年纪便已经粗通佛法,顶上灵气又异于常人,因此这才答应收下了他。
只是这山上实在是空间有限,而且老和尚自己也并没有要强留在山上的意思,只是暂时这县城中的寺庙挂了单,许久才会上山一次。
明通长老此时上山,显然也是感受到了刚才余庆和小和尚的那一场争斗,故而上得山来一探究竟。
“走,这事情还要你来当面了结。”
张师傅一把拉住余庆的手,带着他朝山下学院山门大步走去。
等两人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修念小和尚正拉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口中振振有词,显然是在解释先前妄动杀心的原因,以及找到了伏魔图的好消息。
余庆一撇嘴,刚说完要保密,这小和尚的嘴怎么就跟棉裤似的,这就泄露出去了?
不过老和尚佛法高深,即便是听到了这么惊人的消息,脸上也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果然是定力过人的得道高僧。
余庆刚要表达佩服之情,明通老和尚却说道:
“徒儿,师傅耳背,你有话大点声说。”
修念小和尚也是一时激动,竟忘了这一茬,于是只好再复述了一遍,好让老和尚听个明白。
半天,小和尚连说带比划的,总算是让明通老和尚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老和尚恍然大悟,对着张师古一行礼:
“原来如此。我这小徒儿在山上打扰了这么久,非但未能有所回报,今日反倒是出手无状,竟差点酿成大祸,多亏两位先生及时出手制止,老僧心中不胜惭愧。”
老和尚先为修念小和尚的鲁莽举动表达歉意,话里头还藏着感激之情。
修念小和尚是大觉寺最后的希望,今日却差一点弃佛入魔,几乎将个人修为和师承佛法毁于一旦不说,真要就此造出个魔头来,只怕他们这些做师傅的也难辞其咎。
张师傅还礼:
“好说。既然小和尚是在我书院当中,我们做先生的自然要为他指点迷津,以免他误入歧途。只是这其中的是非曲折,还需长老您亲自化解,如此方可永绝后患。”
“这是自然,老僧便是为此事而来。”
这话说完,明通长老转身朝向余庆:
“这位便是余庆施主了吧,修念方才说大威德明王伏魔图在你手中,不知可否让老生亲眼一见?”
余庆倒是无所谓,反正事情已经让小和尚泄露得比他的脑袋还要光亮,左右他此时仍在书院当中,想必戴先生也不会看着他当场被人强抢宝物,所以很大方地就拿出伏魔图来。
金灿灿的宝图递了过去,老和尚毕恭毕敬的双手迎接,举到自己眼前,皱着眉头一点一点细细看去,生怕错过其中任何一点细节。
“不会有错!绝不会有错!阿弥陀佛!老僧上次看到这张宝图之时,尚且还只是十来岁而已,如今老僧已经是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啊……能在临死之前再见此宝,老僧死而无憾。”
明通长老感慨万千,虽然心中万般喜爱,但还是将伏魔图交还给了余庆,双手合十满口客气。
重见这张伏魔图可不仅仅是感叹时光流逝而已,恐怕老和尚此时心头想起的是当年香火鼎盛的盛况,以及众多惨死在屠刀之下同门的悲剧。
一切因果都是从这张宝图而起,后来也是因这张宝图而散。
其中辗转近百年的岁月,几乎搭进去一整座大觉寺的人口性命,不由得人不感叹。
“不会有错了,这便是当年本寺失窃的伏魔图。”
经过明通长老的确认后,这张图的真假便没有了悬念。
只是接下去头疼的反倒是余庆了。
这张图说起来算是赃物,如果人家本主硬是要索要,道理上也说得过去;
但余庆也不是轻易才得到此图,经过其中种种的恩怨是非,如果硬是要余庆将此图交出,也并不合理。
这回,连原本打算居中调停的张师古都不好开口。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
还是明通长老德高望重,一眼便看出了众人的顾虑,反而是笑着说道:
“余施主请放心,我佛门讲究一个缘法,既然此图百年之前便从本次失落,便代表着此宝与本寺的缘分已尽;而后辗转落入施主手中,那便是施主自己的缘法了。更何况,我看施主本非佛门中人,却能领悟得了明王神通,足可见施主与此宝的缘分之深。如此说来,老僧亦无权干涉,更不会强行索要。”
“师傅,这可是……”
样去都还没开口说话,修念小和尚却急得叫了起来。
这张宝图对大觉寺的意义之重大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多,如今宝物就在面前,自家师傅却竟然如此意外的“慷慨大方”,说着就要将此宝拱手送人,这叫他如何能不着急?
明通长老伸手摁住了小和尚的肩膀,让他不急着跳脚:
“只是余施主,有些话我却要对你说明。万般皆有因有果,既然如今此宝在你的手中,这其中的因果也自然担要由你接下。”
余庆听了一愣,果然天下间就没有白来的好事,下意识地回答道:
“该不会是要我剃度出家到你们大觉寺做主持,带着你们重振寺门香火吧……这可不成,我可没打算一辈子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