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思已经在厚厚的地铺上爬起来,走到门前,她和方启太子对视一眼,惊讶道,“叫我们过去?”
二人由姑子引到师太屋里,屋子并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点了一盏煤油小灯,如豆的灯光似乎连这小小的屋子都照不十分透亮,师太平躺在床上,白蜡般的脸扭曲成一团,森森透着入骨的剧痛,看了令人十分怜惜。
边上站着的姑子拿来两只矮凳放在床边,师太无力的手动了动,嘴角翕动两下低声道,“坐下吧”,方启太子和唐九思坐了下来,唐九思坐的更靠近师太一些,此时唐九思看到病榻上因为剧痛折磨的师太,仿佛一下子释怀了一些积压在内心的激愤,无论她做过什么,可能总有那么些的言不由衷。
师太由旁边的姑子扶起来,靠在后面的靠枕上,神情却依然凝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是从那黄瓦红墙里出来的人”
唐九思听到此话内心一惊,方启太子表情却没有起任何波澜,却认真的想听师太接下去要说的话,唐九思反而心想,这师太莫不是算命的?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来处。
师太看着他们迥异的神情,仰头苦笑一声,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我也曾是里面的人,里面出来的人都带着味呐。”
唐九思心惊,原来师太前半生的故事发生在宫里,怪不得当她闻到她从宫里带出来的龙涎香的时候一副既感怀又怅然的表情。
师太身体向后靠了一下,腰直了直,像是疼痛劲儿已经过了,目光灼灼,长长叹息一声,一瞬那神情似怅然,又似在追忆钟鼓馔玉的往昔岁月。
“三十多年前,当今皇上要选妃,那时候若是自家女儿能被选中进宫,侍奉皇帝左右,将是家族的荣耀,母家人的前途也会跟着前程似锦,那时候我父亲正直地方刺史,为了有个锦绣前程,走了很多门路把我送进宫,但是为了能有更大的胜算,父亲把姨娘的女儿也送去了宫里,姨娘本是府内丫鬟,本来身份就低,又生了个闺女,没少受家人的欺负白眼。可巧的是我们两姐妹都被选中留在了宫里,现在前朝后宫呼风唤雨的就是我的妹妹,也就是现在的姬妃。”师太说到这里,眼睛濡湿,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顿了顿。
“后来呢”唐九思追问。
师太泪眼婆娑的看了看唐九思,接着道:“一开始的时候皇帝对我宠爱有加,她心生嫉妒,表面上对我百般讨好,私底下却对我使绊子,她给我送的香料里面放有不得生育的麝香,使我一生不得所出,逐步用阴私伎俩陷害我失了皇帝的宠爱,后来我受不得宫里的冷眼,来到这偏陋的静尼庵想了此余生,可是她却偏偏不放过我,给我下了盅毒,使我饱受这蚀骨的疼痛,而且以我一家几十口人命做要挟,不得把她的秘密说出去,哎,真是报应啊,想当年她和她母亲在府中受尽白眼折磨,现在她竟这般阴狠报复.......”师太说着竟情不自禁的掩面哭诉,旁边的姑子坐到她的床边安慰起来。
“你是不是用白仙鼠的血来镇痛?”唐九思问。
师太怔了怔,没有想到会问这样的问题,垂下头“哎,造孽啊!”
师太叹了口长气接着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侄子,每个月十五都由他进宫去取盅毒的解药,这次他被提前叫去取解药,居然让他做了这件无耻之事,真是越发恶毒了,因为他不是宫里的人,没人能认出来,脸生,所以让他去干这龌龊的事,他也是被逼无奈,人你们可以带走,但是一定要保他平安”,方丈泪眼盈盈的哀求道。
“那是自然”方启太子答应了下来。
“静尘,你把虎子带过来吧,也算去了结一桩恶果,阿弥陀佛”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虎子安全的送回来的”
“还有一件事,召默并非姬妃所生,而是国舅的孩子,他只是争夺皇位的牺牲品。”
这真是个大新闻啊!
看来国舅和姬妃背地里没少干阴诡缺德的勾当,为了争权,居然做出这种霍霍滔天,人神共愤的事,令人世人惊骇。
就在大家感慨的档空,进来一个干瘦儿男人,唐九思看了一眼,这人怎么这么面熟,像在哪见过似的,想了片刻,双掌一击,面色恍然,“咦,你不就是那个偷宫里东西的太监吗?”
那男人低着头,有些讪讪的,不敢看唐九思。
“哦,不对,那天你抱的不是宫里的东西,而是与召仁太子那天狩猎时一模一样白色锦衣”,唐九思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