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东暖阁内渐渐地只剩下朱常洛一个人的声音。
一如那烛芯闪烁的火焰,朱常洛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神色萧条略显悲怆。
“讲真的,若非皇儿你坐在我的面前,近段时间以来,又无旁人教你这些道理。朕很难相信方才之言,是从你的口中说出。
能说出这些自己的想法,朕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直接告诉朕,朕没有听错。
一晃十六年,时间过得可真快……
皇儿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曾经那个只好匠工、喜好玩乐的少年了。可惜有些迟了,朕可能看不到你的成长了。
朕若逝去,这千疮百孔的大明终究是交到你的手里。”
朱由校附耳倾听,眼中泪花闪烁,看着父亲苍白的面孔,一幕幕过往记忆浮现。
“父皇……定会好起来,大明离不开父皇!”
哪知朱常洛突然愤怒起来,脸色亦是刹那苍白:“既生为我朱明储君,焉能如此小女儿作态?”
或是感觉自己的话语有些重,朱常洛继续道:“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到头来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趁着朕还清晰,朕会竭力解答你的疑问。
朕先问你一个问题,可知朕为何重用东林党?
不用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看到朱常洛鼓励的眼神,朱由校想了片刻道:“东林党为父皇登基有功,还有……还有东林党中,亦不乏有志之士,意图革除朝中弊政。”
朱常洛点头,今日这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木讷的长子,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意外,若非在今夜清醒时,锦衣卫向之汇报皇长子境况,并无异常,他都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被掉包了。
即使还有疑惑,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时间追究长子发生如此转变的根本原因。
大明的储君需要的是精明之辈,不是玩物丧志者,现在的长子才有了些许储君的模样,朱常洛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即在于东林党人和朕拥有相同的抱负,朕一直想把他们当做手中的一把利剑,用以肃清朝野吏治。
朕若不在了,你可重用他们,以扫清朝堂障碍。
但要记得一点,剑可伤人,亦可伤己,于之不可不防!”
“父皇的意思是,人可以用,却也要设立一制衡东林党等党人的司门?”朱由校试探道,少年的脸色在此时亦是变得有些复杂。
说到制衡东林党的司门,他很快想到了在梦中出现多次的名字——厂卫。念及厂卫,又离不开另一个人……
“未来的大明,死在父皇驾崩后,我亲手设立了东西厂,以制衡权利日盛的东林党。
莫不是得了父皇临终前的指点?”
朱由校脑中思绪翻腾,越发觉得正确。
“梦中的王先生也有次猜测,其之许多想法正在被验证。若王先生能来此,恐能与父皇探讨大明之大局。”
想到这里,朱由校竟生出了一种惋惜。
生为皇明储君,自然是希望这天下越来越好。
若把此时的东暖阁比作课堂,那皇帝朱常洛就是教书先生,儿子朱由校是学生。
学生有困惑,先生理应解答。
只是两者的问答有些惊人。常人无法想到,两者的问答,关乎的是大明国计,决定的是大明未来……
“是极,咳咳……”
亦此时,皇帝朱常洛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猛的晕了过去。
屋外守候的宫人们顿时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