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禛满手泥浆的擦着汗,江离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酒坛递给他时,就听愉禛道:“能使唤你都不错了,别一天懒着,身上都快起茧子了,你是谁呀,除了咋们这一家子,你不给人家甩脸色看就谢天谢地了,我就不信你明年闻着这味道不想喝。”
“那你可猜对了。”疏君转身又要去取酒坛,笑道:“我就算酒量再不好也没关系,等你明年开坛的时候,我先下手为强,让玄云抱走一半,看你喝……。”
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狠狠的打了一下,她怒气冲冲的转身蹲下捡起地上的泥块就朝愉禛扔去:“三哥,你再胡闹,信不信我把马车里的都送人了。”
“哎哟,”愉禛捂着肩膀,一脸委屈,不明所以的骂道:“没良心的,你也不看看是谁扔的,怎么往我身上打,你看二哥笑成什么样了。”
见他将锅往自己身上甩,江离立刻敛了笑,连忙摆手的指着那边小孩嬉戏的地方:“冤枉啊,我只是来干活的。”
愉禛拿起旁边的一张帕子才将手擦干净,正朝前面走了两步想看看是哪个家伙让他背了黑锅,才走没几步,就见一辆马车朝这边急急驶来,也在同一时刻撞在了他面前的桃树上,而不知哪里来的血溅了他一脸。
当他还愣在原地时,那边的女眷小孩都尖叫起来,这些叫声也立刻冲醒了他的脑袋,耳边响起江离担忧的声音:“别傻站在那里,先去马车换一件干净的衣裳来,等一会儿京兆尹来人了你再出去。”
疏君早在愉禛走过来的时候就将玉泽抱在了怀里走了很远,秋嬷嬷看着前面骚动的人群,道:“这件事是殿下做的吗?”
闻言,疏君面上一狠,怒道:“我怎么做的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为了目的不达手段不是我现在的风格,也不是我今天想看的热闹。”
她抱着玉泽站在远处,见愉禛从马车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过脸上的血迹还未清理,宓瑶正拿着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拭着。江离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她点点头将玉泽交给秋嬷嬷,道:“抱着小少爷去找宓瑶,不用跟着我。”
京兆府的人来的不是很快,等来人的时候在场的毛孩子都被各府的人接走了,而京兆尹也知道这些都是贵人子弟,不敢阻止,立马就放人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愉禛离的最近,可他站在树后,被撞伤的人在树前,他离那么近都没有看见,更别说是她们几个离的较远。
虽然她知道今天有人已经被锁定了,可她没想到还有一波势力,且对方下手是这样的狠,直接将其毙命,那可是才满十岁的孩童,她不禁觉得自己这点道行在这里简直微乎其微。
燕辉宫宫主顾芊乃是询王一党,如果是越王所为,他定会告诉她,如果不是,那很有可能是怀王,毕竟怀王与询王不合已久,这是有目共睹的事,跑不了。而且,怀王手下还养了一些江湖食客,这些计谋是他们出的也不为过。
江湖人,都是舔着刀口,饮着鲜血为生,虽讲道义,可那只是站在他们的角度而言,而非天下众人。
那日,她听绿抚说,来送饭的逍遥馆小二说,有个客人发了大把银子买了些饭菜给破庙里的乞丐吃,还听到他们说既有银子花,又有女人陪,不过就是管管嘴,何乐而不为。
她听后还让杜若去打听打听,没想到陈媛休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不过是将其迷晕放在乞丐堆里,撒一些银子买通,再传言她清白已失,让她再无颜面在众人眼前为官,这样,越王就会失去一根指头,虽然代价很小,但区区一个小官对越王来说根本不足一提,他在乎的是陈家背后的兵部势力。
虽然这个计谋有些狭小,也可以说是损,但至少没闹出性命。
可询王就不一样了,顾芊是燕辉宫宫主,这个职位最适合与所有官宦富豪人家打交道,既可以拉拢也可以悄悄收买,他当初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在燕辉宫,宫主,副宫主都是他的人。凑巧的是,马车里的人是副宫主十七岁的儿子,被撞的支离破碎的是顾芊的女儿,这两者,必然要决裂。
两虎相斗,非死即伤,等他们无力还手的时候伸一只手到燕辉宫还不是简单易了。
只能说这个计谋的策划者心狠手辣,非要一死一伤才满意。
愉禛被京兆尹问完话就到逍遥馆的厢房里寻几人,刚开始他以为这是疏君的杰作,心里真恨不得将她痛打一顿,再拉去京兆尹处认罪,可他错了,幕后之人他已经知道了是谁。
推开厢房的门就见宓瑶站在窗边正偷偷用手帕为疏君抹眼泪,而江离则背对着二人拉玉泽学走路,好像没发现这边的气氛有些奇怪。
他一进来,便问疏君道:“怎么了?”
疏君红着眼眶,扯起嘴角笑道:“就是眼睛里进脏东西了,宓瑶正帮我擦呢。”随后,她转而问道:“怎么样,京兆尹可有为难你?”
愉禛找个离儿子近的地方坐下,将他抱在怀里,皱眉道:“为难什么,又不是我杀了人,虽然马车里的人声称是马匹受惊发了狂,他拉不住缰绳才发生的意外。既然是意外,京兆尹本不欲再追究,可那顾大人死活不肯就这样结案,非要京兆尹把事情查清楚,况且,你我都知道那是为了什么才发生的。”
疏君拉着宓瑶坐下,面色沉重,抬手揉了揉眼睛,道:“那我们这些天就离这些事远一些,别摊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一直不停的揉眼睛,泪水像是潮涌一般不停的留下来,江离忙道:“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我看看。”
江离扳开她的手,正低头去瞧。愉禛抬头去看宓瑶,就见她摇了摇头,目光停在窗上。
疏君与江离的关系有所缓和,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二人共事,将误解都拨开了。其实并不然,而是江离被楚可轩撒泼的样子给难住了,这才问他是从何处听来的。
他来找疏君时,差点被气疯了,给她撒了一大波脾气之后,竟又哄了两句,相当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肯主动来找她,又肯哄她,她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事,就不会再刻意的疏远,找了个台阶下也不是不可以。
晚些时候,天空挂起了阵阵狂风,连飘下细雨亦是绵绵不绝,落在云髻上便是飞絮如花,芬芳异常。
疏君手上的动作还未停下,剑却先落了地。利刃抵着她的喉咙,落下的雨溅起波澜飞般而下,愉禛的声音带着愉悦:“怎么,心不在焉的,这下还不是输给了我。”
他捡起地上的长剑拉她进屋躲雨,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自己的院子,二人便在练功房的廊下坐着,静静赏雨。
愉禛瞧她脸色不大好,便问道:“自从外回来你一直愁眉不展,是哪里遇到了问题难以解决还是……”
“把宓瑶借给我一个晚上,”她侧脸看他,笑道:“就一晚……我有些事想与她说。”
“什么事不能一下说完,非要一个晚上,”他狐疑的看着她,但见她眼中隐忍的泪水,又想起在窗边见到的一幕,他压下心底的怒火,道:“你可不能带她出去乱闯祸,比如喝酒什么的就算了,今晚我就勉强辛苦一下,把玉泽带的好好的,你也要把她给我带好,我知道你鬼点子多,别惹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