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疏君从万寿阁出来已近申时三刻,香榭一直在殿外等候,见疏君一出来,便上前来迎。
疏君与太后终究还是不欢而散,因计划被打乱而离心,后又提起愉禛的伤,她便与太后大打出手,心里是痛快了,可是动静太大,宫人们便去请了昭帝来。
一见太后脸上的伤,他便问伤从何来?
太后只说是进了贼,被发现之后就用瓷器砸了脸上,这才留下伤痕,她只劝他不必担忧。
侍女们都是太后的人,此时低首不敢言,疏君则依着太后的话往下说完,随后立刻告辞回了王府,不想在是非之地多待片刻。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侍卫小厮一见是宫里的马车,立刻拱手捶腰恭迎。
疏君没有直行回纤羽阁,而是径直去了金沃园。
愉禛的伤不重,伤在肩上,只需静养便可。
她也不说太后的事,只想将好消息带给他,他却不以为然的笑着:“反正他也没忘,不碍事,你心底高兴最好,找了这么几年,可算是找着了,也不枉你记挂多年,省得把心思都放在二哥身上。”
疏君面上一阵羞赧,气哼道:“三哥还有空说我,你自己受了伤还不老实呆着,跟着那人混什么,现在惹了宓瑶生气,看你怎么哄回来。”
愉禛笑道:“这点伤不算什么,修养几天就好了,可是辰王依旧不让我去上任,陛下也默认,我只好出府转转。”说到此处,他也有些懊恼:“不过跟着陈小姐乱混这件事我需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我只是巧遇她受欺,并未想与她有过多的接触,谁知被人传得那样不堪。”
疏君不想听他解释,只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得真假如何,反正宓瑶信你,我也没办法。”
愉禛勉强起身,苦笑道:“我可告诉你,我是这只手扶她,她在我身上靠了许久,回府之后我便沐浴了两个时辰,皮都刮了两层,这样你还不信我那就太没良心了。”
疏君斜眼看他。她也不信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陈媛休的衣物,他的为人她当然清楚,不过能让他受这样的气,确实难得。她索性就笑了起来,不再逗他:“装的,你还看不出来,几月不见,三哥居然成笨蛋了,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乃是府里的一大笑话。”
愉禛抬手想打她,动作太大却扯到了伤,不禁骂道:“瞧你风尘仆仆的,快去换了衣裳再来,带着一身寒气,小心把我冻着,我现在可金贵着呢,快走。”
她嬉嬉笑笑又说了好些话,愉禛早不耐她,立刻就轰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才梳整完毕,罗氏就来传饭了。
与此同时,杜若从外匆匆回来,将须祥的话传给疏君。
闻言之后她的眉头紧锁,脸色白了又白,杜若忙道:“小姐,是否需要去请顾老爷子回来?”
疏君摆摆手,随即摇头道:“不用请他回来,让他好好休养吧。娘的死确实奇怪,须祥的说辞与白姨娘死前的话并无相异,也没有多大收获,晚间我亲自去问。”
她含笑道:“这一路上你也辛苦,先下去吧。”
“是。”杜若没有任何疑虑的转身离开。
待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绿抚才道:“叶湑还在长公主府没回来呢,奴婢已经差人去召他了,先前奴婢查的事也有了眉目,还是等叶湑回来亲自告诉您吧,他查到的消息可与先夫人有关。”
“哦,你不说我都还忘了。”她淡淡笑着,笑意未达眼底,总给人一种无关紧要的错觉:“这些事情都与娘有关,倒是让我很想再查下去,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还是先用膳吧。”
绿抚呵呵一笑,凑到她耳边打趣道:“小姐路途劳累,睡了半天,柴米一口未进,总想着让辛公子多照顾你呢,现在倒是知道饿了。”
她面上一红,轻哼一声,揽过自己的手臂,平视前方,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还未至餐房,就看见假山后面出来一对人影,正是在普天青龙寺静思回来的钟言和一直照顾她的何氏。
疏君一见她,并不想说话,脚下走的越发的快。
她若是不想惹事自然会躲得远些,她也懒得和她讲话,许是何氏在她身边搀扶,钟言看见她的身影,便高声道:“姐姐走那么快做什么,妹妹自知身边的人做了伤害姐姐的事,心中甚是愧疚难安,贱奴已死,姐姐可还要生妹妹的气?”
疏君停下脚步,侧头斜视她,斜云髻上一只白色珍珠流苏与她耳边的翡翠耳环相撞付出铃铃的响声,甚是悦耳,而钟言说的话,恰恰打乱了这动听的音符:“与我何干,你做了什么事我并不想知道,你只需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就可以了,绿抚,我们走。”
何氏听钟言委屈道歉,疏君却是这般傲慢无礼,心中暗怒,脸上却笑道:“六小姐说这些话倒是伤了自家姐妹的颜面,都是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才好。”
疏君冷哼一声,寒风吹在身上的温度又凉了几分:“和气?二夫人最好莫要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得够多了,洗耳恭听就算了,耳朵都起茧子了,洗不干净的,所以无论你说什么和七妹有关的事都与我无关,省得脏了耳朵。”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盯着钟言的腿笑道:“七妹这条腿够金贵的。”
钟言微微一怔,随即低下了头。
疏君到餐房的时候,除了宓瑶,何氏与钟言,其余的人也都到了。
只见一张圆桌摆满了点心菜汤:虎皮花生,用蛋黄做的鸳鸯卷,花开富贵翡翠芹香虾饺,龙须凤爪,砂锅煨鹿,羊皮花丝,贵妃红,糯米凉糕,还有一道皇宫赐下来的鸡丝银耳桂花汤,其余的都是家常小菜,除了宫里赐下的,剩下的菜品都是从逍遥馆点下来送至王府灶房,然后再端上饭桌。
香气充盈了整间屋子,疏君坐下之后,王既明夹了一只去骨凤爪放在她的碗里,笑道:“知道你喜欢吃逍遥馆的菜品,你刚刚回来,也给你接接风洗洗尘,来,快吃吧,巡视之责重大,是劳累了。”
疏君是真心高兴,先吃一小口,随后一脸满足的道:“江州虽好,可风俗不同,吃食也大有偏差,女儿在那边可没吃好过一次。”
“我不信你在那边吃不好,脸都肥了一圈,定是被养的好好的,回到府里还要博爹的疼爱,不知羞呐。”宓瑶刚给玉泽喂完奶水,这才刚进屋就听见疏君的话,心里甚是高兴,便忍不住打趣道。
花儿赶紧拉了一把凳子扶她坐下,众人也将目光放在疏君的脸上,顿时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王既明道:“难得她还能这样,若是去了还瘦成皮包骨头回来,我定要让她在府里把肉长回去才肯放她出去,不然,还以为是我们亏待了她,不给她饭吃。”
众人又笑了一阵,才肯放她好好吃饭。
后院的花园中有一处香阁,临近活水,倒在高大的槐树怀里,冬暖夏凉,这原本是王既明为林氏所建造的,她怕热又畏寒,现在人不在了,就改成了茶房。
茶是上好的闽北水仙,入口先苦后甜,犹如品味人生百态。这茶是前些日子昭帝赏给愉禛的,他也最爱喝这样的茶,此刻连喝了几大杯也不歇口,还嫌丫鬟手脚太慢,非得自己来。
王既明看他这样不禁摇头道:“都当爹了,从小就这样,怎么还改不过来。”
愉禛无所谓的笑着:“爹也知道我从小最爱喝这水仙,您当初还藏着掖着不拿出来,现在好了,陛下给的,我也有了,才不像爹那样小气偷偷藏起来不给喝。”
王既明指着疏君和愉禛哼道:“还说呢,去年你们俩偷了我的黑茶喝,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
疏君摸了摸划破的手指笑道:“爹,那是你不给我们,要不然我们也用不着偷偷的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