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禛带着疏君来到祠堂,他拿起林氏的牌位,“啪”的一声,牌位底座的内匣被打开了,疏君凑上前看着他拿出一张被折成瓜子大小信件,打开一看,上面的文字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吾儿江离,钟言是你素蓉姑姑的女儿,临死前将她的孩儿托付于我,现娘时日无多,特将她交托于你,你日后定要好生待她,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将来为她找个好夫婿,别让她吃苦。母林氏素华绝笔。
她笑了:“原来我还比不上表妹呢?”
愉禛把信件收回瓜子大小,放回内匣之中。看着她失落的面容,叹道:“二哥应该已经知道了。”二人走出祠堂,他望着如墨的夜空:“前年我们比武试炼时,我打破了父亲心爱的砚台,你可还记得我在祠堂里跪了一夜,当时我觉得不服气,便在点蜡烛的时候摔碎了蜡烛,烛灯打翻了牌位,信也在那个时候掉了出来。”
“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
“我也想不明白为何,只是看你日日伤心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
她问:“可是这跟娘的死有什么关系?”
愉禛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笑容:“这你得去问瑶儿了,她是顾老爷子的弟子,顾老爷子又是林氏夫人陪嫁过来的,其中有何关系,相信你会查明白的。”
“三哥是什么时候知道七羽(1)的?”
“两个月前,在你参加蔡府的赏花会之后。”他脱下外衫搭在她的肩上,没有一点隐瞒,好像这些是他一直想说的话:“你的武功在我之上,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毙,尤其是现在党争激烈的时候,你不为己也会为了王家。”
她忧郁的神情变得异常激动,她抓过愉禛紧实的手臂:“那你刚才说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又是什么意思?”
愉禛没有挣脱她的手,反而犹豫道:“这只是一种猜测,还不能确定。只是无形之间已经有一张手伸入,若是没有那张请帖,你还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于家中,而送那张请帖的人偏偏是被人圈养的蚀蛊(2),而这些都指向你,你又查到了什么?”
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了纤羽阁,疏君靠在槐树粗大的主干上,低头沉思。突然,她抬手挥了挥,院中的丫鬟婆子得令纷纷离开,叶湑杜若绿抚守在院口:“麒麟门,皇后,越王,溪云公主。”
愉禛惊道:“这么多?”
疏君点头,皱眉道:“真正送帖子的人被打晕扔在了巷尾,等他回府将此事禀报给蔡夫人之后,蔡夫人察觉事情不妥,才会登门来以表歉意,不过她并没有明说是因为何事,当时我只是觉得是贤妃想要拖我进入党争,对蔡府调查一番后并未发现什么,直到查到那个小厮之后,这一切才连了起来。”
约莫夜间二更时分,叶湑从长公主府回来,疏君也还未熟睡,一有脚步声立马就惊醒了。
“怎么样?”叶湑刚坐下,她便急忙的问。
叶湑脱下身上的夜行衣,沉声道:“我已经通知春兰姐妹让他们先隐藏,七羽那边确实是已经暴露在三公子眼前了。”
“是我大意了。”疏君垂下眼睑,叹道:“让他们日后匿藏的小心些,三哥能查到,别人也能,这段时间让他们切勿冲动,等安定下来之后再做打算。”
叶湑小抿一口凉茶,苦涩发酸,外面开始起风,窗户被吹的嘎吱作响,寒意入喉,她又咳嗽起来,叶湑三步两脚过去掩紧了窗户,却见一条熟悉的人影在外转了两圈,又匆匆离去。
疏君一手撑头靠在床头,一手按捏太阳穴:“三哥真是警觉,怀胎,降生,悬赏令,贵女,党争看似联系不在一起,可是细细一想却发现这些是一条模糊不清的线路,而且连轮廓也算不上,还有关于母亲的死,哎,真让人头疼。”
叶湑不想她熬坏身子:“夜已深,姐姐先休息吧,这些事明天再想也不迟。”
“不,我睡不着”疏君摇摇头:“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想,不应该是这样的。”
叶湑微微皱眉,心里对她居然有些懊恼:“姐姐,你的病还没有痊愈,如果这样熬下去,身子肯定会倒,到时候还怎么想其他的。”
“等我把这些想清楚了再······咳咳,”话还没有说完,她又剧烈咳嗽起来。
叶湑不再说话,束着她的双手,将她放趟盖上被子之后,一口吹灭了掌灯。
因风寒未退,又要起早,耐着头晕被丫鬟上下折腾,所以今日穿的格外的厚实,与宓瑶将自己的情绪说开之后,二人又恢复了以前的亲密,未有参商。
她今日刚用了早膳就急急忙忙的去了金沃园,一进屋,原本扭伤脚的钟言已经守在此处,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她一边用手指戳玉泽胖乎乎的小脸蛋,一边摸摸他柔软的肚皮,直到他咯咯笑了起来,疏君脸上才慢慢有了笑容。
宓瑶坐在她们身边给玉泽做过冬的衣服,听见二人笑了起来,她也高兴:“这么喜欢玉泽,不如你快些嫁人早早的生一个,这样你也不至于三天两头的就往我这边跑,只怕以后玉泽眼里都快没有我这个娘了。”
疏君笑道:“怎么,现在才发现,以后他眼里只有我,不要你了。”
疏君继续逗玉泽,钟言笑道:“哪有嫂嫂说的那么严重,不过姐姐的婚事应该快了,到时候我就快有两个小侄儿了。”
宓瑶敛了半分笑:“婚事?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从来没有听爹提起过呀。”
钟言呀的一声,又见疏君也正在看她,她忙道:“前几日我听说姐姐受了寒,刚好皇后娘娘召众千金说话,我也在其中,那时候我听皇后娘娘提起陛下这几日正准备着给姐姐的婚事呢。不过事后也没去看姐姐,实在是妹妹的过错,连这件事也忘了说。”
宓瑶赶忙去看疏君的脸色,发现她无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道:“这话你在这里说说可以,去了外院,只字也不能提,明白吗。”
钟言满脸诧异的点点头,却见疏君正冷冷的扫视她。
疏君看着她的脸,心里一股怒意涌上,冷笑道:“皇后娘娘现在哪有空管我们这些无关人的婚事,妹妹既然脚受伤了,就照顾好自己,姐姐的这些琐事就不劳烦你了,回去的时候让丫鬟小心服侍着,别摔倒了,免得到时候二哥又要心疼了。”她抬眼横了一眼飘逸:“还不快来扶你家小姐回院子歇着,要多走动脚才能好的快,这样窟在屋里容易淤血,愣着干什么。”
她的气看起来莫名其妙,实则是压抑了许久才肯爆发出来,飘逸向来畏惧她,此刻她发话了,立刻缩着脖子扶钟言走了。
疏君给杜若一个眼神,她领命走到屋外候着,花儿也识趣的走开。
“你现在有气也不能发在别人身上,”宓瑶早已放下手里的针线,挨着她坐在一起:“说来也奇怪,钟言在府里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出了府也畏缩怕生,怎么近日与宫里的走的很近似的,赏赐也不断。”
疏君一直在与玉泽玩耍,也就刚才训斥人的时候才歇下,这时候玉泽正拉着她的袖口含在嘴里,她夺过之后把拨浪鼓拿在手里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宓瑶看她不搭理自己,叹了一口气,又道:“好了,我以后不说这些废话,你给我说说,从去年开始,你和二哥就怪怪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钟言?你以前待她不是这样的。”
疏君握在手里的拨浪鼓不停的晃动:“我讨厌她。”
“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很喜欢她的,怎么现在就讨厌了?”
手里的拨浪鼓被宓瑶夺去,她咬牙狠声道:“他以为我在无理取闹,我认为我很自私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