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长夜已静,清晰可听到的是更夫浑厚的嗓音,“关门关窗,防偷防盗”。锣声梆声交替敲响,一下又一下,传来“咚,咚!”,“咚,咚!”
长街上行着的人是更夫,粗布褐衣地,从一更天开始到五更天结束,从昏黑到露重。房檐上飞快疾走的人是夜行者,布巾蒙面,仔细看来,便瞧出是一女子的身影。
丞相府的后门,一批巡逻卫刚刚走过。沈书轻跃而上,足尖轻点便已落地。因不知丞相府内的地形布局,所以她只能一个个地去寻找余时谢的房间。现在她在后门地带,若是正常布局的话,前厅待客,中堂该是厢房休息的地方,所以她要越过亭廊避开巡逻卫才有可能看到他。
沈书看一眼四周,深觉不易。这丞相府所植都是些低矮花草,不易藏身,让她若入无人之境般找到所要前往的地方,实在是难。既然这样,那不妨就试着让目标主动自己出现。
沈书灵机一动,望向她旁侧的一扇厢房,心中便已有了主意。这宰相府里的巡逻卫分为三波,每一炷香的时间便交换一次。沈书知道巡卫又要来了,闪身一动,翻开旁侧那扇半开的木窗,跃了进去。房内昏暗,借着月光沈书大致能看到个轮廓。瞧着这房间桌椅摆放齐整,应该是有人居住的。思及此,沈书越发轻手轻脚起来,饶是看见灯火,也不敢点燃。她慢悠悠的走向床边,想着床幔笼罩里的景象,若是无人那就好办许多,她只需一把火就能让这间房间里走水。到时人群混乱的,她何愁没有找到余时谢的机会?若是里面有人,大不了费点心,先打晕再说。
因着窗户未关,夜里的凉风顺势吹进入屋内。纱幔轻动,沈书亲手撩起床慢,床上赫然平躺一人。沈书刚抬手,只见刚才还平躺的人猛然起身,反手一扛,两人对视间皆是一惊。
“什锦?”沈书看什锦时,其实还是挺意外的,想着她既然已经被余时谢掠了去,理应不会出现在这后院中才是。
“小姐,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什锦不免担心,她已经来到这宰相府几天了,丝毫没有打探到关于余时谢的任何消息。这样的府邸,一切情况都还未摸清,怎能就让沈书涉入危险?
“什锦,事出有急,快告诉我余时谢的房间在哪里?”沈书既然已经找到了什锦,那么一切就好办了许多。
“今天他应该在这院里顺序数来的第五个房间。”什锦开口答道。
“他在这里?后院!”沈书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一般这后院都是丫鬟小厮的居所,他堂堂一个丞相府的公子,怎么会在这里下榻?
“嗯,自从被他带入府中后,我也没有见过他,就被人安排在了这个厢房,白日里也只能在后院里走动。后来才发现,这后院里有许多同我一样年龄的女子,应该也是被他掠来的。我曾经试着接触过她们,她们之中多次见过余时谢的,也没有几个。只知道他每夜会来到后院就寝,按顺序每个夜晚就换一个房间,夜夜流连。”什锦如实回答,按她的房间来说,应该后天就轮到她了。她就想在那天行动,没想到沈书今天夜晚就已经前来,以至于她还没有打探出任何东西,也说不出什么有效的消息。
“你暂时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先去查探一番,之后再来寻你。”沈书听完什锦的话,就更加好奇起来。余时谢的此番行径,已经不是一句荒唐就可以道尽的。素有雅名“清心忠正”的余相饶是再宠爱自己的儿子,怎能忍受他的府内有这么多他儿子做出来的荒唐事?若说这“清心忠正”的雅号全属他故意编造,那沈书想,如果一个人能够假装坚持一件事做到十几年如一日,那真的是很可怕。而且听什锦这么说,这后院里住的大部分都是掠了的女子,那下人们住在哪儿呢?总不可能在中堂或者前厅住吧。所以从这一点说明,相府的下人是少量地。一个不需要奴仆满地的府邸,可以粗略看出主人的品性,至少他不太可能是贪腐昏官。具体种种实情,沈书还是得打探之后才能下定结论。
“小姐,你把这款迷香顺手带上吧。”
“你留着吧,我自带的有。”出门在外,沈书将一切都准备的齐全。
“什锦,这里巡卫森严,我不便迷晕余时谢带走他,更不能直接在这里盘问他,我需要你帮我。”
“小姐,你说我该怎么帮你?”
“我点火,你引人。”沈书勾唇一笑,这丞相府今晚怕是不能安生,在心里先提前给余相道个歉,但事情她还是得照做不误的。
下一刻,只见沈书一手拿起桌上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点亮床幔。二人找出几瓶果酒,倾洒上去,瞬间火势大了起来。见此,沈书翻窗一跃,没入花丛。静悄地爬上房顶,俯身隐去身影,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什锦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走水了。”沈书趴在房檐,看夜里的什锦。下面的人面色慌慌张张,发丝稍乱,寝衣胡乱披着,瞧着好不真实。什锦这演技,做个丫鬟着实是屈才了些。
刚才还寂静的夜,一瞬间热闹下来。灯火盏点亮,火把高举,安睡的人惊醒,惊慌声、舀水声、奔跑声……杂乱无序。也最是这样的混乱,才是沈书现在愿意看到的。
“发生了何事?”
沈书伏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目标缓缓走出,远远望去却不见他面上一丝慌乱。
“少爷,是西厢房走水了。”
“西厢房里面住的是何人?”
“回少爷,正是您前几日在长街里带回来的姑娘。”
“去看看。”余时谢披好衣衫,正步走着,沈书远远盯着他,看起来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不堪入目啊。
“呜呜呜,少爷,走水,走水了,我怕。”什锦甫一看见余时谢走近,刚才还慌乱的小脸蛋顿时泪流满面,那哭的是一个梨花带雨的,瞧着沈书都觉得有些心疼。
“小美人儿,公子我在这,你怕什么?”余时谢这话说的是有些轻挑,猛的靠近什锦,单手负后,笑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