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三年冬，腊月初一

沉闷的天空纷纷扬扬的向世间撕扯着鹅毛白絮，装点着这片苍茫寂寥的天地，冷风拂起层层寒意，将天子脚下的京师都笼罩在冰冷的银装素裹之中，放眼望去，满是晶莹剔透的纯白玲珑，在凌寒中倔强盛放。

悠长清冷的街道上，覆着过踝的白雪，车轮骨碌碌的穿过寒风与空寂，独留两行笔直的痕迹，也转瞬被雪花重新遮掩，再看不出半分。

车窗竹帘微微掀起一角，纤细柔夷缓缓探出，接下几片晶莹的雪花，便收进了马车里。

“姑娘，外头冷，公子说过，您的寒症是沾不得凉气的。”

菱星一壁将她家姑娘肩上的凤毛大氅紧了紧，一壁收过她家姑娘掌中捧着的青白银线绣红蕊梅手炉，往里头又灌了些热水，包得结结实实的再塞回她家姑娘怀里，却见她家姑娘只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便叹道：“姑娘，事已至此，您就先别管公子了，先护住自个儿最要紧，若公子得知此事，必定也是这般嘱咐。”

萧月璃掌心有些许的湿润，是方才的那几片雪花，落在她同样冰冷的掌心还可存活片刻，但一入了这马车，便如同轻烟般消失不见，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正如她本人，冰冷之躯，如何能存活于温暖之居？

只是平白连累旁人罢了……

“姑娘？”菱星见她迟迟未语，担忧之情更盛。

自从入了兰陵，萧月璃得知此次上京的真正目的后，便愈来愈沉默寡言，除了刚知晓的几日还试图反抗逃离之外，接下来的日子她便如同没了精气神，整个人都宛如一具空壳。

明明在扬州时，她家姑娘还是会说会笑的活人……

半晌，萧月璃才开了口，只是那说出的话亦如她此刻的精神，有气无力：“记得，要时时留意，能走的时候千万不要留恋。”

菱星闻言直接红了眼眶，连忙用袖口擦了泪珠，又紧紧握住萧月璃的手：“姑娘，婢子十岁就到了您身边伺候，无论您是何身份，婢子都要跟随您，绝无二心！”

萧月璃心口发酸，只觉自己连抬眼都极其费力，声音亦微弱无比：“我只怕我自己都不认得自己是谁了……”

菱星还想多说什么，却听车夫在外朗声道：“萧家官邸到！”随即，马车也缓缓停住。

主仆俩沉重的对视一眼，菱星替萧月璃理了理衣衫，萧月璃搭上菱星孱弱的臂肘，四目相对时，二人只得苦涩一笑。

萧家主母赵大娘子携着一众穿粉着翠的家眷在门口急切的盼着萧月璃的马车，精致的妆容在冷风无情的凌虐之下早已失了颜色，露出她那张风韵万千的面庞，只是此刻这张脸上只有慌乱与难堪，再无往日趾高气扬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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