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言出了公主府的侧门,就看见两匹马停在那里,看看一旁的素心,她什么都没有说便翻身上马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行去。
素心看秋思言一脸着急,不由安慰道:“郡主不必担心,刚刚接到消息,镇国公府的人已经去恒王府请薛神医了。”
秋思言听了更加急切,若是轻伤根本就用不着薛神医,难道……
“你亲自回恒王府一趟,务必请到薛神医,事后我再亲自向恒王道谢。”
说罢,秋思言也不再理会素心,骑马朝镇国公府奔去。
只要丁香无事,便是过后恒王狮子大开口她也认了。
好在镇国公府本就和长公主府相邻,大门虽离得远了一点儿,骑马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秋思言一到大门口便翻身下马,朝府中冲去,门口的小厮看着秋思言急切的身影,心里都发颤,急忙让人去给李总管报信。
这下要出事了!
这三姑娘胆子也太大了,郡主才离府几日,她竟然就敢对惠风院的人动手,而且动的还是最受郡主喜爱的丁香。
府中谁不知道,丁香精通厨艺,又做得一手好药膳,最得郡主看中,走哪带哪,根本就离不了她。
现在,这……
但愿她们这些神仙打架,不要波及他们这些凡人才好。
李总管刚刚吩咐人去恒王府请薛神医,就听说郡主回府了,不由大呼头痛,却也不敢耽搁,急忙朝惠风院赶去。
他也没有想到三姑娘竟然会这么冲动,竟然敢趁郡主不在对惠风院的大丫头下手,而且还找了个那么简单粗暴的理由,任谁听了都知道这是蓄意陷害。
这到底是真的愚蠢,还是故意挑衅?
李总管也不能确定,但是他现在头已经大了,也许他真的该听郡主的话去庄子上养老了,可国公爷的信任和托付总让他不能下定决心,可这次……
也许真的到时候了。
李总管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怅然。
秋思言匆忙赶回惠风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她现在也没心思理会她们,只瞥了一眼便脚步不停朝着丁香的房间走去。
杜若听说秋思言回来,急忙迎了出来,也不多话只和她一起进了丁香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木莲在照顾着丁香,丁香趴在床上,衣服已经换过了,可这会儿却又隐隐透出血来,看着她后背上的片片嫣红,还有她埋在枕间微微露出的苍白脸色,秋思言身子微颤,竟然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木莲低头在丁香耳边说了什么,丁香半晌才微微睁开了眼睛,慢慢挪动了一下,转头望向秋思言,她的神志似乎已经有些不清,眼神也模糊得厉害。
秋思言快速拭去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才走到床前蹲下,柔声道:“已经让人去请薛神医了,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丁香微微闭眼,努力克制头晕目眩,尽量保持清醒,声音断断续续:“郡主,您,您忘了,奴婢也是,懂得医术的,今天被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奴婢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秋思言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她也不再徒劳地去压抑自己,只是满脸愧疚地望着丁香纸般苍白憔悴的神色:“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
若不是她只想着自己,只顾自己的心意,冒着彻底惹怒母亲的风险退了婚事,又被禁足公主府,那秋月雪如何敢对惠风院的人动手?
丁香脸上慢慢浮现了一抹清浅的笑容:“奴婢本是个苦命人,克父克母,又没有兄弟姐妹,孤苦一人被祖母叔婶赶出了家门,幸而进了长公主府,又……又来到了郡主的身边……在惠风院,和郡主一起研究好吃的,和姐妹们在一起的日子,便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了。”
秋思言心中满是无助慌乱,只是苍白地安慰道:“很快,很快薛神医就到了,他医术通神,一定能治好你的。”
丁香摇摇头,突然又道:“千万不要告诉小艾,她会哭的,我最怕她哭。”
小艾刚来惠风院的时候,身体很是不好,秋思言便让丁香每日给她做药膳调养身体,小艾自然就与她更为亲近。后来小艾身体好了,又迷上厨艺,天天缠着丁香要拜师,两人既是姐妹,又是师徒,最为投缘。
秋思言轻声问道:“你不想再见见她吗?我让人去找她回来。”
丁香赶紧摇头:“不要!”
秋思言明白她的心意,也不再多劝,只是不住地柔声安慰她,再催杜若去看看薛神医怎么还没来,又让木莲去库房取人参。
丁香看屋中只有她和秋思言两人,叹了口气,望着秋思言道:“奴婢大限将至,心中却最是放不下两个人,一个是小艾,一个便是郡主您。”
秋思言连忙道:“小艾已经回到她姐姐身边,会有人好好照顾她的,我也会时时盯着,你放心,我保证她会好好长大。”
丁香笑道:“我相信郡主。”
她的笑容如惯常一般柔软美好,却透露着不能掩饰的苍白无力,秋思言心如刀绞。
丁香突然剧烈地咳了几声,秋思言正要转身去倒水,便见她吐出了一口血,脸色也仿佛瞬间衰败了下去。
秋思言大惊:“丁香!”
吐了这口血,丁香的神志却仿佛恢复了一些清明,连脸色都慢慢变得好了起来,秋思言暗暗心惊。
丁香轻喘了几下,抬手指着墙边的柜子,费力道:“劳郡主把那柜子里的一个沉木盒子拿出来。”
秋思言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便起身来到柜子前打开,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她要的盒子,拿起转身走回床边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七八个小瓷瓶,上面还贴着标签。
丁香看了看盒中的小瓷瓶,又望向秋思言,低声道:“以后奴婢不能陪在郡主身边了,郡主一定要万事小心,这里面的药都是我花费许久才配制出来的,郡主一定要收好,说不定以后会对郡主有用。”当然,郡主要是永远都用不上,那就更好了。
秋思言既羞愧又感动,怔怔地望着丁香,轻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小艾,我们都会好好的。”
丁香终于安心地微合着眼眸,声音几不可闻:“不要告诉小艾,一年后再告诉她,便说,我就是不在了,她也不要偷懒,要好好学习厨艺,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
秋思言也顾不上她能不能看到,只是连连点头,泪水不停滑落,眼前朦胧一片。许久听不到丁香的声音,才颤抖着手去轻碰她的脖颈,已是一片冰冷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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