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僮闻言连忙叉手行了礼,“娘子恕罪,实在是……实在是……”
杜有衡斜睨了小僮一眼,手中团扇遮了半面,“作甚吞吞吐吐的,今儿个你若不说出章法来,仔细扒了你的皮儿!”
杜有衡画得精致的一对柳眉倒竖着,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嗔怒,到底这小僮这样子大庭广众下大惊失色的样儿,是失了体统的,她面上有些怒意也是应该的。
“实在是……”小僮面上是快哭了的表情,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子说了出来,“实在是……实在是那对雁儿像是蔫吧了,兜拉着没个精神,像是……像是快不行了!”
杜有衡眼神一厉,就这么看了一眼秀颜,秀颜忙上前一步斥道,“把个作死的小僮子,这样的话儿是能乱说的?”
柳绩此时的面上也有些不好,“莫不是你错了眼瞧错了?刚才那对雁儿还活蹦乱跳的,又是我亲自儿选了亲拿过来的,缘何就不行了?”这纳采的雁儿若是刚进了杜家就不好,到底是有些不吉利的。
杜有衡便福身行了一礼儿,“郎君说的是。”她穿着件大红的衫裙,猎猎的艳红,又是这样的大气妆容,此时面上又有了些许怒意,看起来威仪甚重。广袖飞扬间,就指着这小厮斥问,“定是你们这些个不经事儿的小僮自个儿闯了祸,想让柳家郎君平白担了干系,真真是胆儿大!来人,就将这小僮拖下去,好生儿关个几天,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如何赖?!”
“娘子恕罪……娘子恕罪……”那小僮哪里还站得住,只吓得涕泪横流,连忙就跪下来,连滚带爬到杜有衡跟前连连求饶,“真真不是奴空口白赖的要推卸责任,这件事儿……对了,小风郎君也是可以作证的……奴真的没有说谎,还请娘子宽恕,饶了奴吧。”
“小风?”杜有衡面上带着疑惑询问秀容,秀容暗自敛了眼底要溢出来的笑意儿,大声说道,“回娘子,小风是阿郎身边儿清书家的郎君。”
“哦?”杜有衡便把玩着手中的团扇柄子,“既是阿耶身边的人儿,想来……”
杜有衡挑了挑眉,潋滟的桃花眸眼尾上挑,睨着柳绩,“柳家郎君,不若寻了这小风来问问?”
柳绩沉了眸子,刚要出声。那边杜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开口就是阻了柳绩的话语,“我看不必了!”他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可见是被气得不轻,“如今我倒要好生问问柳家郎君,你拿对子暮年的雁子来我杜家纳采所为什么?我不过原瞧着那对儿活泼的雁子突然有些没了精神气……又还没怎么想法子,眼见着就没了生气。总不能是我家仆侍小僮们故意弄死了那对子雁儿找了你晦气?!”
小风闻言觑了一眼杜有衡,然后低着头默默看着地面。阿郎这话委实说的不错,只不过寻柳家郎君晦气的是那位正义正言辞说着旁人的小娘子罢了!
杜有衡半张团扇掩了嘴角的得意笑意儿,露出的半张脸却满是讶异,娇声里便有了些微的怒意儿,“阿耶说的可是真的?!”说着就拂了广袖,兀自冷笑,“好一个柳家郎君!”
她的声音满是嘲讽的讥笑,“我原只当你是个诚意十足的,想着若是将阿姐嫁了你,也是个不错的姻缘儿,倒没想到你是这样儿的!依我看,这满院子的聘礼我们杜家也是消受不起的,不若就自抬了回去,省得污了我杜家的地界儿!”
她这样不管不顾在座的满堂子的宾客,又这样的声亮,分明是半点儿情面也是不给柳绩留的。
她红衣猎猎,明眸皓齿,生得娇憨可爱,容色姝丽,却是这样的咄咄逼人。令得柳绩面红耳赤,难堪至极,却偏偏有冤无处诉,有气儿没地儿撒,分明他带来的那对雁儿正值盛年的,缘何就迟暮了?
柳绩是想得通个中的关巧儿的,可是这是杜家的地界儿,难道他还能站在别人的地盘儿上指认别人冤枉他不成?况都是第一次见面的,别人有什么样的理由儿这样子冤枉他?
柳绩只能叉手行了一礼,对着杜龄赔笑道,“原是晚辈的不是,那卖雁儿的商贩信誓旦旦保证……哎,也是做晚辈的素日里不懂这些,平白让人给骗了去……”
杜有衡眼见着柳绩这样憋屈的样儿,心下是狠狠舒了一口气的,爽得不行。前世里柳绩害得她杜家家破人亡,如今这样不过是芝麻点子小事儿,仅仅连个起始点儿还没到的。杜有衡团扇遮了红唇“咯咯咯”地放肆笑,“敢情柳家郎君连个雁儿的好坏都分不出来?好歹是有些学识的郎君,竟是这样的……”蠢笨。
柳绩一直做着行礼的姿势,闻言低着头的面色上便有些狠意儿了,只觉得这小娘子的笑声刺耳的不行,恨不得用粪石堵了她的嘴!但不行,他得将姿态放得低些,这样或许还能让杜龄消消气的。
杜龄深深吸了一口气,堂堂官宦人家的公子,不认得对好雁儿谁信?可是这小郎君也算是将姿态放得低,只这口气儿着实咽不下去。有兰儿虽是个庶出的,素日里也可能不得他爱重,但好歹是他嫡亲的大女儿,容得别人这样子的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是她未来的夫婿?
眼下看着,还好不过是纳个采,退亲的由头好歹是好找些,八字不是还没合呢吗?
这边厢杜龄已经萌生了退亲的念头,这边厢冯骥也是看了半天的戏儿了,眼见着杜龄的神色不好,也就大笑着出声,“我原不过是奉着阿耶的旨意来瞧瞧,倒是看了一出好戏儿!”说着就对着杜龄道,“这件事儿您怕是冤枉了柳家郎君,他那日买大雁的时候我可是刚巧在旁边的,要说眼拙,岂不算我一份儿?”
杜家和皇家之间也算是沾亲带故的,更何况杜有衡是朝阳大长公主看重的外孙女儿,圣人着冯骥来看看也是不稀奇,毕竟圣人是敬着朝阳大长公主十分的。
“这样……”还没等着杜龄说话的,杜有衡就说话了,“看来却是眼拙。”
杜龄面色便是微变,轻斥道,“有衡儿!”
冯骥愣了一瞬,便是哈哈笑了,“表妹真真是心直口快!倒说的不错,骥却是眼拙了。”
杜有衡哼笑了一声,别开了脸子,却是眼窝里一潭子深水悠悠,前世儿倒没怎么瞧着冯骥和柳绩又什么关系,最多不过是个连襟的关系儿,缘何他在这就帮了柳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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