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换了个坐姿,翘起了二郎腿。
他悠悠道:“一般审讯者在掌握充足证据情况下,会对被审讯者施加各种精神压力,其中一项就是目光逼视。可惜,我猜杨兄掌握的东西还不足以形成证据链,所获得的信息只能得到方向不同的拼图,无法串联。”
看着杨江文逐渐绷紧的脸,他继续道:“换句话说,杨兄还是没信心,所以目光看似凶狠,却不肯长时间与我对视。”
何欢忽然猛地站起身来,两手撑在桌上,与杨江文的视线持平,“我没有见过李舰长,但我猜他肯定是一位受尊敬的人,而我何欢,从来不会对受尊敬的人产生谋害之心。对于你刚才提出的这些问题,我只能告诉你,那场战斗的高潮部分我并未参加,等我赶到时,战场已临近尾声,外域族撤走了绝大数兵力,所以星云号才能成为唯一幸存者。你不知道一个从小星球走出来的年轻人,当看到那些铁与血的战场时有多么震撼,多么恐惧!待我清醒过后,第一时间就穿戴好星云号上遗留的灵甲,到战场废墟内疯狂救人,最终救回来整整五百四十九名联盟战士!还是那句话,我根本不清楚舰长们团灭的原因,我跟你一样都是推测,请不要将罪恶的想法施加到我身上。”
“还有......”何欢顿了顿,“至于你说李舰长是被长剑背后偷袭身亡,这的确是令人悲伤的事情,我也同样遗憾。不过我推测的与你不同,你说李舰长的残缺玉种显示,死因是后脑勺遭遇重创,看起来像长剑所为,但并不百分百是长剑造成的,不是吗?有没有可能是战舰爆炸时一块碎片袭来,正好钻入了李舰长后脑勺?有没有可能是外域族的神奇法力,幻化为刀剑之类形状将李舰长杀死?总之,玉种并未明确反馈李舰长一定是被剑杀死。”
这位年轻人面色激动,语气咄咄逼人,逼的杨江文面色终于变了。
他指尖微微收缩,似乎想要退却。
何欢却不管他的脸色,继续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李舰长真的是被偷袭杀死,那凭什么一定要栽赃在我身上?难道就因为我来到地球时是代理舰长?还是说我是舰队秘密任务的最大受益者?”
他面色突然一紧,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我的确是受益者,却不是最大的。联盟高层获得了那件东西,军队获得了五百多位幸存的铁血战士,而我,只是获得了你们没完没了的阴谋调查!杨兄,你上过战场吗?你见过到处是残破的四肢,冻僵的血液,无声爆炸的战舰,苍白如纸的人脸吗?当你踏上战舰对决的战场时,你只能感受到无力与恐惧,你还会有心情想着为获得代理舰长这一身份,去谋害那些舰队高层们?你知道命字怎么写吗!”
说到最后,何欢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任谁都能听出他背后的委屈与愤怒。
他长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了下去,随后有些沙哑道:“在将五百四十九名联盟战士救回星云号后,虽然我极力掩盖消息,但是他们还是得知了舰队高层早已团灭,许多人因此怀疑是我害了那些高层,怀疑我救他们隐藏着什么目的,也怀疑我这个年轻人,能否将他们安全带回地地。可以说,星云号返程的半年多时间内,我基本是生活在质疑、猜忌、困惑、不服甚至挑战的环境中,但我依然背负着这些沉重压力,将他们顺利带了回来。”
“所以,整个事件中,我何欢不是受益者,我和曹舰长、李舰长他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杨江文的整个身体为之一颤,跌坐到椅子上。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轻声道:“很抱歉何兄,的确我在这方面疏忽了。”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
何欢背后刺耳声音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三十左右的男人。
那个男人离开墙角,缓缓走了杨江文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