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绒芷狼狈的爬了起来,方才出门时的潇洒形象已经碎了一地,不见踪影。她满心恼火的看着那个陌生的人,却发现那个陌生男子也在以同样不爽的神情看着她,奇怪的是,那双深红色眼睛里除了显而易见的不爽之外,还有几许好奇与疑惑。
不过,很快,绒芷就发现自己的恼火已经令人羞耻的烟消云散了——且看这个陌生人的形容: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不是很大,但是相当动人,鼻梁高挺,精致得倒像是刀雕一般,丹唇娇艳,却未搽胭脂,想来是天生一抹艳色了,肤色白腻如凝脂,倒比绒芷自己还白上三分——也不知他是怎么保养的——一袭红衣而下,愈发衬得他高挑白皙来,这副模样若是女子,则自是冰雪美人,娇俏中带有风雪之寒,令人羡而远之,生怕玷污亵渎;若是男子,则是别有一番风味,清俊而不妖冶,刀雕一般的鼻梁中和了天然红唇的颜色,如雪的肌肤又衬托出了他鼻梁的英气,而灵动的深红色双目又减缓了整张脸的棱角感,使他的面容看上去柔和了几分,不至于让人畏羡而远之,加之身量颀长,暗红长衫增了几分他的神秘感,而这种感觉格外令人着迷。
相信诸位看官已经知道为何绒芷的恼怒烟消云散了——这个男人,已经赏心悦目到叫人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生气,剩下的真的只有花痴的垂涎了。
她绒芷其实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仙子,她毕竟是北天宫的公主,所谓的仙中难遇的容颜还是见过几个的,且不说别的,光是她哥哥——北天宫太子韫寒就是一个相当生动的例子,虽说绒芷总是骂他呆鹅,总是嫌他多管闲事,但对于长相而言她心下还是服气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仙子没事就在韫寒那只呆鹅的寒英殿前转悠呢?不就是为了多看他的盛世美颜几眼缓解一下瘙痒的内心嘛,但是,像这位陌生男子一般的品相,绒芷是真的头一回见到,故而也不免有些呆滞了,不过很快,那种花痴的呆滞感就消除了——那个男子从发梢到脚趾的嫌弃已经完完全全的被他的冰冷却藏不住事的眼神给出卖了,难怪他与她保持这么远的距离。
随着绒芷的缓缓起身的动作,她已经恢复了公主的强大自尊的内心,很好的收敛了她面容上的恼火与花痴,而用平静中略带挑衅的语气回答道:“想又怎样?”
绒芷的话语声未落,那男子随意而低沉的声音便混合在空中了:“送你一程。”
只见他暗红金纹镂边长袖一挥,绒芷的身子便飞出了北天宫宫门,顺着袖风还转了一个弯儿,成功地在一棵茂盛的云松后轻轻巧巧的着了陆,只不过姿势有些……一言难尽——脸先着陆。如此一来,绒芷辛辛苦苦画的妆在湿润的云中蹭了几蹭,立时华丽丽的花的不成样子,这下绒芷的恼火可不止一点半点了:“你究竟是什么妖孽,竟敢如此对待我堂堂宁安公主……的仙侍!你可知宁安公主是何等的尊贵之人?你伤了我,公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我为你圆了心愿,你不但不道声感谢,居然还如此恶言恶语的对待恩人,果然女人皆是如此!”那男子缓缓从空中落地,身姿好不潇洒,可是出语如此低沉冰冷,暗红色的眼里透出的神色亦如冰棱一般,像是对女子含有极深的厌恶之感,顿时使绒芷觉得这人面相丑恶了好几分。
可听了他的话后,绒芷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北天宫前守卫森严,就算是成年仙子也不能轻轻巧巧的走出宫门,尚需检查出宫令,更别说还有对未成年仙子的结界护持了,绒芷尚有五百年方才成年,按例按理都不可能擅自出宫的,可这人却神通广大至此,居然轻轻松松的就破除了结界,还瞒过了守卫们的耳目,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了。更重要的是,且不说跌个跟头砸个脸,就算是拿两年抄经外加两年吃斋念佛让绒芷换一次出宫的机会,她也是愿意的——就像当年她偷了祁宇的出宫令牌奢望出宫的尝试一般,本来就抱了“必死之心”,而今梦想轻轻松松的就实现了,不可谓不欢喜。
故而,欢喜与反感相抵之后,绒芷向那人一抱拳,道:“敢问兄台是敌是友?为何助我?”
“非敌非友,遵命而已。”依旧是冰冷的言语,甚至还带有几分厌恶,但也缓和了几分——出于尽力控制的礼仪罢了——声音传来时,那暗红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渺渺云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