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暗堂这些年损失的高手已近半数，卫棠对皇家隐瞒了事实；那个沐英也被留了性命，卫棠对她日夜酷刑折磨；暗堂内部的问题也很多，可卫棠全部装作不知道，任由其分崩离析……

他自己也慢慢变得易怒阴骘，也就是那日见到沐灵，他看起来才正常了一些，所以沐灵也没发现他变了那么多！

而此刻，她并不想计较，伤势严重到无法开口说话，只想安静地留在沐魂温暖的怀抱。

护送她回来的暗卫在旁边替她向沐魂说明了一切，沐灵不加防备喝下了废去武功的毒，然后被卫棠囚禁，好在暗堂有扶玉当年的心腹，这么多年也依旧归心沐灵。他们趁看守不注意，带沐灵伪装奔逃，躲避追杀，好不容易赶回雪谷。

好在这里迷境重重，上次卫棠进来不过偶然，奄奄一息的沐灵指引他们进来后，又吩咐谷外的武盟人变换了阵形，将暗堂的人挡在外面。

“灵儿，你坚持住！我已经给曲神医传信，他在路上了，他一定可以救你的！”

“我，我伤的太重…而且，这毒是无解的…就是有点可惜，不能陪你同曲兄饮酒了…”沐灵的脸色苍白，即使她扯出笑意也并没有让沐魂的心痛减弱一分。

“嘻嘻，不要伤心了，是我不好，约定了十日为期竟然食言了。”

面对她这样子，沐魂说不出话，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你听我说啊，我这一生呢，有你足够。娘亲所说的‘自在’，我已然获得啦，虽然卫棠对我下手，可该告诉我的还是告诉了。只不过他们上一辈的纠葛很是复杂，我的时间可能说不完，带我回来的人会慢慢告诉你。至于卫棠，他会有报应的，你莫要离开雪谷同他找不舒服。”

“我知道，我知道！”沐魂的手攥紧，似乎想留存下她仅剩的生命力。

“沐魂，十年相守，我很满足。你照顾好魄儿，无论如何，也不要让他同暗堂甚至晨月朝廷有任何牵扯！”

或许自己也意识到说话啰嗦，沐灵不想给自己和沐魂任何遗憾，最后的话已然尽显释怀。可沐魂显然更想留住她，或许，或许能等到曲神医赶来呢！

“对了，你要不要再看一眼魄儿，我把他带来！”

“不要让魄儿见到我这副样子吧，他太小了，受不住的！你记得编个好点的借口，不要对他讲有关暗堂的一切，那是黑暗的泥沼，万不可陷入……”

“好！”

“这块灵玉，留给他吧！你要带着他在雪谷好好活下去，不管魄儿以后是留在这里顺遂一生，或是出去江湖闯荡都好，都好的！”

“我知道，他会很好的，你放心。”

沐魂已经感受到怀中的人儿没了呼吸，血液也在慢慢变得冰冷，像屋外肆意飞扬的雪花那样美好的人没了所有力气。

沐魂自然如约隐瞒了沐灵的死讯和原因，以及关于暗堂的所有。他甚至真的没有让沐魄见到沐灵最后一面，悄然将她葬在了石林最隐秘的某处。

之后武盟继续秘密保护雪谷，沐灵带来的暗卫被安置在谷内，谷内时不时收留些极北无家可归的孩子，渐渐的，这里成为了世人传言中避世隐居的神秘“沐魂谷”。

只是沐魂变得越发沉默寡言……沐魄的性子也是表面活泼，内心敏感，半夜惊醒口中也不断呢喃。

“娘亲，娘亲！”

“娘亲……”

时光流转，即使在避世的雪谷，光阴在几乎一成不变的日子里，也从未停滞。

又是十几年的年岁，足够一个孩子长大，只不过提及娘亲就会不自觉流泪的习惯却难以改变，尤其是，在知道了有关的所有过往之后。

“师兄，谷主当年之所以不告诉你，着实是有苦衷的。”星鸾温和地坐在他身侧，替他擦去眼泪。

为了化解谷主和沐魄之间多年的隔阂，她没能保守秘密，选择将一切告知沐魄。还好，即使他难过，也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自己在睡梦中垂泪，如今的他，总归是有她陪在他身旁的。

“你想哭就哭吧，我不嫌弃你的。”

“谁哭啦？我只是，想念娘亲了……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明日带我去石林看娘亲吧！”

“要不要，和谷主一起去？你现在难道不该原谅他了？”

“他这些年一个人，也很难受吧？”

“自然！谷主和夫人那可是，一眼定余生，十年终相守欸！心上人去世，谷主没有一天不伤心自责，尤其你还不理解他，他的痛苦又该宣泄给谁呢？”

“好吧，我明日去找他…”

“这就对啦！我们的婚事也已经准备差不多了，你同谷主和好，双喜临门！”

星鸾高兴时，仍旧是活泼的性子，即使作为少谷主夫人，她在外已经很有样子，只是在沐魄面前，自然还是最真实的她。

“你个小丫头！”沐魄状似嫌弃地揉了揉她的头，“好啦，笑得收敛一点，把我吓得再逃一次婚可怎么好呦。”

两个人放松下来，自然又回归了相爱相杀的斗嘴模式。

“哼！你敢！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星鸾娇美的容颜故意扮作凶狠，企图让他回忆起几年前两人共同的“噩梦”：

“死沐魄，以前你去哪里都会带上我的！如今谈婚论嫁了，你却抛下我一个人跑了？你给我等着，老娘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的！”

这样的闹剧，任谁都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说说笑笑的声音在主院许久都未曾停歇，五日后，素来以白色为唯一色彩的雪谷遍布大红，不是若干年前众人厮杀留下的血迹，而是层层红纱，以及张贴在各处的“双喜字”。

因为雪谷若干年的避世，以及沐老爷子少见世人的习惯，收到消息前来恭贺参加宴席的只是些许亲朋好友。

即使这样，极北也免不得要热闹一番！

世人眼中的寂静与超脱，不过是另一群人的江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