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要亲自去？”

正午的日头烈了些，春日的温暖已经如期而至。皇宫每处角落的阴暗都被隐匿，哪怕无数人埋骨于此，此刻也不见任何踪迹，阳光照耀的样子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

寒无殇快步走下白玉雕龙的台阶，洛雨在后面紧跟着，不由问出声来。他记得在主子的计划里，现在还不是动身的时候。许多事情还不明朗，匆忙前往并非明智之举。

“你没听陛下说的，牧族太傅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苏霄是要倾牧族之力逼您出手，不惜与晨月撕破脸？”

“是啊，以百姓与国家的安危，以武者的荣耀，逼我同他们交手。我猜测，那位太傅许是位故人，他们不只是朝着晨月来的，更是冲着我来的！”

“您去了也好......属下还未来得及禀告，北境那伙儿山匪掩身丛林，凭借对地势的熟悉，已经在我们的行军途中暗杀了许多兵士。”

“这是在故意挑衅？看来本世子及早动身是遂了他们的愿！”

“这样的杀戮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他们很是嚣张。不过，壹江和贰河赶到后情况应该会好转，咱们的人也没传来牧族行军中有神秘人在，您还有时间好好安排。”

“边关和皇都都没什么好忧心的，你知道，洛雨，我最放心不下的，是霜月居。”寒无殇身法没有停滞，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宫门，恍然瞧着这门眼熟才想起这是去年秋秋闯出来的地方。

想到这些，他不觉忧心更甚。

皇都势力复杂潜在的威胁太多，说不准便有人想置她于死地，不论是她“禅秋”的身份还是寒无殇世子妃的身份......哪怕是他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将她带回皇都疗伤的，若他不在，他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对霜月居下杀手。

“那，您要将大人一起带去北境吗？”

“不，我不会再让她靠近战场这个地方！洛雨，你要代我保护好她，这个任务我只能交给你。”

“属下不跟着您去？那您......”洛雨瞪大了眼睛，坐上车辕后刚打算驾车。

“秋秋说过，没了‘七叶落’，这世间没人能奈何得了本世子。她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洛雨，她现在筋脉尽断，无法抵挡来犯之人！”

忽然的静默出现，寒无殇没有继续说下去，自从出了大殿，他的心就一直不大宁静，他有些急躁地想赶回府里。但他也没有催促，他在等洛雨的答案。

“属下会拼命守护大人安危，主子放心！”洛雨坚毅的语气同战场上的兵士一般无二，但显然他没有注意到主子说的话里有什么其他的意味。

他在这半晌的静默中只反应过来，主子要像过往十几年一样亲赴战场面对生死，但不同的是，主子不再是孤家寡人，他心中有了抛却不了的情感和最深的挂念在！那既然主子不需要他的贴身保护，他便帮主子保护好主子想保护的人！

“有你在这儿守着她，我放心。”

“多谢主子信任。”

“好了，快回府吧，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秋秋会出事。”

“府里并未传来消息，您莫急，属下这就加快速度！”听着主子不一样的语气，洛雨心里也着急起来，仿佛远处那条长街上的府邸里正默默发生着什么不能说的恶。

那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血腥和绝望......

那是一片寂静的树林，月色朦胧渐渐被浓云笼罩，置身其中的人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走出这里，一个人游离而孤寂。

突然，有许多布满血痕的人脸靠近她，叫嚣着涌现无边的恨意。

“我恨你！”

“你，你就是个魔鬼！”

“你会受到报应的，一定会的！”

“我不会放过你，你是屠尽我一族的罪人，我永远不会放过你！”

许是因为中了剧毒侵蚀，这些人瞳仁充斥着血色，嘴唇乌青还残存着黑色的血迹。他们嘴里说着无比恶毒的诅咒，但却始终不敢过于靠近她，似乎这种畏惧已经根植在心里，即使最深切的厌恶也不能改变......

而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人，神色平淡毫不动容，她只觉得他们脏污。

挥手便有一道光亮闪现，瞬时吓退了周身的所有。而后她随便择了一个方向，足尖轻点，穿梭在密林之中。仿佛，这种场面她已经见得太多，但这些出现在禅秋的梦里，令她惊恐不已......这，是属于谁的记忆......

那女子蒙着面纱，让她看不清楚容颜，但总是觉得莫名熟悉。可与她究竟有怎样的关系？这个残忍的暗夜杀手笑对生死，对手下败将的不屑、冷淡都刺痛了她......

可是，这样奇怪的梦却始终不愿放过她，即使她已经蒙在锦被里被身后的冷汗浸湿。

不过画面悠悠一转，明亮的漫天灯火出现在眼前，漫漫长街被照亮。她看到高耸的楼阁之上，两位颜色倾城之人长身玉立，看着花灯拼凑出一个舞剑聘婷的身影。

“是他？”秋秋惊喜地看到了寒无殇，只是刚看过去就发现他身侧的女子和自己长得一般无二，不过冰冷之气甚重。

她的眼神掩盖着凌厉和杀气，是那种久经血腥的藏不住的气息。秋秋仍然觉得她熟悉，但又很陌生......

这是为何？

梦魇中的秋秋不住地这样问自己，只是断断续续地的情景根本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继续转变。

唯有最后的景象最让她安心，那是前些日子的午后。寒无殇手持一把泛着冷芒的绝世奇兵在院子里的梨树下舞动，身形转换令人眼花缭乱但又惊为天人，而她手持笔墨在宣纸上涂涂画画。

这才是她真实的生活嘛！

秋秋松了口气，皱着的眉头也慢慢放松下来，只是冷汗尚未消失，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她不自觉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这种不适，但谁知下一刻，画画的女子身形一闪，抽出了旁边的一把剑也加入了寒无殇舞剑的身影中，甚至传出了兵刃相碰的声音。

两人纠缠起来，那女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秋秋觉得这不会是她的眼神。是那个女子的，是前两个场景里的女子的眼神，她冷冰冰的桀骜不驯，甚至还有点散漫轻狂。

她认出了她的眼神，还有她手里的那把神兵——皓月。

这是寒无殇当日告诉她的名字，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兵器也有自己的名字......

他们停下了动作，用同样锋利的锐剑指着对方。

“不，停下！不，不是这样的！”禅秋再也承受不来这样的画面，那两个人的绝情和对立令她不适，比最初那些血污的画面更让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