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依旧寒冷，上马车之前寒无殇还多给秋秋添了件儿外衣，眉目间仍旧是温柔缱绻，可秋秋却总觉得他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无论何种难事，总归是有法子解决的。”秋秋以为他是昨夜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因为记得他回来看她时很晚，或许那时他神色便有些不同，可她太累了却没注意。

“只要你在，何事都不是难事。”握上那只试图抚平他眉峰的手，寒无殇一用力，两人皆稳稳在车内落座。

没有说话，秋秋浅笑。

寒无殇这些制造浪漫的行为往往都被武功加持，胆小些的姑娘很容易被吓着，但秋秋只是笑的更开怀了......

“到府上还有些时候，要不要喝盏茶？”马车还没动，寒无殇接过洛雨准备的茶盏，莫名其妙来了句话。

“你忘啦，我一向不喜茶的。”

“那用些点心果脯？我瞧着你早膳吃的不多。”洛雨又递进来了一方玉盘。

“好吧，今天这是怎么了？让我吃这么多东西......”话音未止，点心已经化在了嘴里。

秋秋阖上眸子没了意识，一旁的寒无殇竟半点不惊慌，伸手扶了她枕在自己怀里，朝外面说：“驾车，回国公府！”

洛雨没来得及问主子怎么对丹青和苏儿解释这一切，亦或是醒来后的世子妃，这样的事情要怎么解释才不会伤及感情，要怎样才能让世子妃接受主子遮盖严实的深情和好意？

可听着主子声音里的颤抖，洛雨就知道不该问。他能做的就是迅速将世子妃送回国公府，那里有曲神医在等着给姑娘医治。他眼见着主子近日的犹豫和困惑，如今却是懂了，只要姑娘能好起来，主子愿意舍弃一切，包括姑娘好不容易同他建立起来的温存。

马蹄疾奔，驾车人衣角翻飞，还好天色早街上人不多，马车不多时停在了偏僻的国公府后门。直到洛雨恭敬地撩开车帘，寒无殇才好似镇定过来，抱着秋秋下车进府。

霜月居。

丹青和苏儿是提前回来在此候着的，同样早回来的曲南歌已经向她们解释了自己的出现，以及瞒着秋秋诊治的详情。等寒无殇抱着人来的时候，气氛奇怪的沉默，但每个人手上的活儿却没停。

屋内银针穿梭，屋外草药味甚浓难以叫人分辨出成分，主屋人进人出直忙到午后才得片刻歇息。丹青和苏儿还在里面守着，洛雨守在院里，而寒无殇和曲南歌则踱步回主楼说话。

“秋秋的情况不大好，若非自小受草药侵染，莫说其他，醒过来便是不易。”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多说无益，现下要紧的是研制可解之药！‘意微阁’那边紫苏可知晓？”

“姑娘带着各路医师一直再寻医治的法子。”

“根据你提供的那个蛊师说的，加上我诊治得出的结论，大抵是一种叫‘忘情蛊’的邪物。但你的敌人似乎不想就这么简单对付你，所以还加了‘七叶落’。难就难在这里，‘七叶落’一直是秋秋研究的，而且也成功获取了解药。可我出身牧族曲氏，‘七叶落’便是我医术上的命门，几十年未能突破。”

寒无殇看这个绝世神医摇头叹气，心已经凉了半截。他以为，只要师父在，她便是可以挽回的......

但曲南歌的命门便是“意微阁”一脉的命门，如果这世上只有秋秋能解这毒，那局面就陷入了永恒的轮转和迷雾之中，无人能从中解脱。

而他深爱的那人便是这一切的牺牲品...

“即使有半点可能，我也定会将解药研制出来的！秋秋所需不过半月，作为师父虽然年岁大了，但手艺还未曾生疏。”

看着师父突然燃烧起来的斗志，寒无殇回忆起听过的传说：暗夜里的杀手穿梭在生死之间，眼神冷定，他是济世救人的仙，亦是来自炼狱的魔。

这样的自傲足以让寒无殇寄予所有的期望，“多谢前辈！”

“她可是我女儿，你谢我做什么？”

“是，晚辈糊涂。”

“罢了，我要回阁里了，医术上的事同你也解释不清楚，有任何消息，我会让人传信回来。”

“对了，不知前辈此次回皇都所为何事？在下及紫苏他们寻了您许久，竟都不得前辈行踪...”

“为了寻一个故人罢了！伪装半辈子，习惯了行踪不定，到不知你们在寻我。若非今日出城前看到了告示，许就错过了...秋秋这样子我看着就心疼...我一直觉得，小时候有师兄师姐护着她，长大后自己也能护住自己，江湖中哪有人可以为难她？”

“是我为她引来的灾祸，怨不得您。”

“为人师，为人父，没护住她推不得责任。”

“您自有难处，晚辈理解您。如果没猜错，您要寻的故人晚辈知晓其下落。”

寒无殇平静的话语打破了曲南歌对秋秋的愧疚之情的沉浸，睁大双眼盯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

“您要找的，是真正的芊璃公主，您同已故源太妃的女儿。其实，她就是禅秋！”

“什么？！”

“您也知道，她襁褓之时被人所救栖身城郊，您以为她没挺住寒冬，但其实救她的那伙儿乞丐拼命保住了她。后来他们进都城求药被皇家暗探追杀，是您从‘全喜楼’一跃而下，救了她，并取名禅秋。接下来的，就不用晚辈多解释了。”

“你竟能，将当年之事查的半点不漏？真不愧是威名远扬的寒家世子，江湖朝堂皆是手眼通天。”曲南歌兀自呢喃，却并非被寒无殇的本事惊动，而是他正在努力接受，他的义女就是他牵挂十数年的亲生女儿！

“早就该将这些说给她的，只是我一直害怕失去她......今日晚辈告知您，一是完成告示上的承诺，二是，她醒来后知道我如何骗她估摸着不愿再同我说话，那这些秘密还是由前辈说与她听比较妥当。”

“你这样心思玲珑之人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愿意同她相忘于天涯吗？”

“天命不可违吧，先前我努力靠近她企图留住她，她总是躲着我；当她真的愿意回到我身边，却给自己带来了灾祸。那即便再爱，我也不能自私到以害她为代价啊！”

“你这孩子...”

“说来我同秋秋真是有缘的很，不知她有无同前辈说起过十年前‘回梦崖’底遇到的身患‘七叶落’的人，那便是我！或许她忘了，可我却一直留着她写了名字的绣帕......”寒无殇苦笑着回忆。

“岂止是说起过，她总也想不通你为何不等她回来。不过依她的性子，即便在乎也不会总提起，估计是埋在了心里。你不打算说与她么，说不准还有转圜的余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