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石阶不长，但寒无殇的步子却格外沉重，将军府矗立边关不比瑞城，结构简单院落也不多，不多时他便已经站在了主院门外。

下弦月朦胧，也因此有几颗星子与它争辉，给平静的秋夜增添了些唯美。

人应该已经睡了......

望进屋内已经熄灭了的烛火，寒无殇心里这样想着，没有叫门进去。可他快马加鞭赶回来还是想看她一眼，于是玄色的身影在窗边来回踱步，好像丝毫不畏惧浓浓秋意。

少了洛雨在，他身边竟是无人发觉自家主子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在主院就那么守了一整夜。晨光乍现时，他眯着双眼活动了下身子，步履悄悄地回了自己房里，竟是没有被下一刻推门而出的紫苏瞧见。

苏明汉处于弥留之际，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昨日于他根本不算什么杀戮，也没有动手过甚。不过，一日之内不断奔波确实有些疲累，而且回来后又站了一夜，实在是难以明说他此刻的身体状况。

如果洛雨在此，定会又嘲笑他、讽刺他、然后心疼他......先前在国公府的霜月居，他也是这般在院子里守着她。

寒无殇在心里苦笑，他竟然还有些怀念半年前在皇都的日子。

那时候他与秋秋混迹在“全喜楼”、“醉华楼”，白日看她舞剑，暗夜下闯荡皇宫探寻各自想要的秘密。后来，皇家秘辛浮出水面，瑞城变了天，他骗她成了亲，她替他解了毒......再后来，他们好像就分开了......

想起那日马车外清脆英气的女声，她说她不能爱他，寒无殇的心口还是一阵阵的闷疼。果然，她不能爱他！你看，这不是报应来了？可为何世间人都可以团圆相聚，他们两个苦命之人却不得平安相守呢？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为何却注定孤苦？

寒无殇想不通天意，也因此不相信这天意。他们之间的秘密大概只剩秋秋的真实身世了，他想，等秋秋醒来，他便尽数告知。

想必，她也是记得那年悬崖底下中毒的他的......帕子还在呢，她不能赖账的！

咦！今日脑子怎么昏昏沉沉的，冒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禅秋的身影好像就在寒无殇眼前，但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触不到，反倒是扑通一声跌倒在自己院子门前。

将军府的侍从虽少却个个都是眼疾手快的，一瞬便涌上几个人将寒无殇扶起。但是他们轻轻摇晃着他，嘴里呼喊着“将军”，也不见寒无殇醒来。

“额头好烫，快去请叶医师来看看！”有个年长些的拿定了主意开始吩咐起来，“剩下的与我一起把将军扶回房里！”

“是！”年轻的几个手脚也是利落，有的快步跑远去请人，有的搀起寒无殇就往内室走。

叶医师来了，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玖夜那里，家奴基本已经散去，只有那个年长的留下给他们描述状况。

“世子爷头晕脑胀是发热所致，我开几贴药帮助疏散，再好生休息几日也就好了。只是，就算世子先前身子虚弱，也很少感染风寒，不知......”

“此次定是长途奔袭，劳累导致！”玖夜认真想了想，也不明白为何一向防卫意识极强的主子，会让自己在众目睽睽的将军府倒下。就算身中“七叶落”，主子也从未身边无人过，如今是怎么了？

定是自己护卫不力，雨哥若是回来，少不得一番教训。可主子此刻未醒，请罪还是缓缓吧！玖夜本想好好守着主子，好将功赎罪，可是想到城内无人，他要负责凤安的安危不可松懈，又为难了......

府内已经伤了一位姑娘，现在又病了一位主子，如今的情形的确有些捉襟见肘啊！

正当他犯难之时，叶空正色说：“将军尽管去忙城中事务，世子这里，有叶某亲自看着。”

“姑娘那边？”

“‘意微阁’医师并不需要叶某帮忙，她师姐照料的也更周全些。世子病倒，洛雨又不在城中，叶某身为医师，理当照料的！”

“那玖夜真的要多谢您！”躬身就要行礼，却被叶空拦住了。

“世子安危本就是叶某分内之事，将军不必客气。”

“那，那位姑娘也是要好了？在下再如何不懂，也看得出主子对那位姑娘的情谊，自姑娘替主子受伤之后，主子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这便是难事了，实话说，那位姑娘的状况太过凶险，即使有‘意微阁’在，也只是暂保性命，除非曲神医亲自出世，否则后果......”

“不可！她定要活！不可......不......”

突然的呢喃声吓到了正在说话的叶空和仔细听着的玖夜，病榻上的人儿喘息都不均匀了，看得出自己都难受的很。可是，他依稀听到他们在谈论“一位姑娘”，好像是他的秋秋。

哪怕是气急败坏用尽力气地同人争论，他也听不得别人说她的不好！

“主子，主子您醒了？”

玖夜听到了声音就想急急忙忙跑过去，但被叶空拦住了。

“嘘！”

半推着，玖夜和叶空出了屋子，在院里说话。

“无碍，世子意识还不清醒，你去看也无益。让他再休息会儿，吃了药会好很多，将军去忙正事吧，这儿有我呢！”

“好吧！唉......！”玖夜望着屋内深深叹口气，没想到主子昏迷中仍心心念念着那位姑娘......可这对主子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他不能判断，却只是不忍看主子受苦。谁又不明白呢，亲自斩杀苏明汉当真是为了什么国仇家恨吗？

“罢了，今日早些处理完就军务，日暮再来看主子吧！”玖夜奔向营地，比平日匆忙了不知多少倍。

只是，他格外担心主子，但上天似乎并不总想着顺遂人愿。但也没有那么不堪，时间虽然不大对，但消息还是好消息。

傍晚十分，玖夜没有在军营用膳，处理好最后一点棘手的事情便起身准备回将军府。恰逢此时，营外兵士神色激动，半跪在案前，向他禀报。

“玖将军，援军到了！皇都派人来帮我们啦！！！”

“终于到了？是谁领军？”

“尹副将，二皇子手下的将士！”

“好！好，好消息！大军安顿下来没有，随行者还有谁，尹副将人呢？”玖夜话音颤抖，似乎在强忍着激动的情绪。

“大军已经驻扎在凤安外城，尹副将就在营外等候！”

“那还不快快请副将进营？快啊！”

“是！”兵士飞身离去请人了，轻快的步伐里也蕴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