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渲染开来。
几夜难眠,又一个人打倒七八个壮汉之后,已精疲力尽的纳兰月朗,只想找一家客栈好好歇息歇息,却不得不,先去衙门一趟。
月朗将那几个人贩子撂倒后,他们就被闻讯赶到的官差带走了。
月朗本以为此事已告一段落,却听翠儿的父亲说,那些人的来头并不简单,官差将他们抓回去,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最多两三日便会放出来。
想到这周围的百姓竟长年累月的生活在骨肉分离的恐惧中,月朗不由得俊眉深锁,紧紧攥起了拳头……
衙门口儿的鸣冤鼓,在暗沉沉的夜色中显得有些赫人。
半醉的县太爷摇摇晃晃地走进衙门,却见那绘着青天红日的公堂上,坐着一位面容清俊的白衣男子。
“就你小子,要找本大人?”见有人坐了自己的位置,县太爷打着酒嗝走上前去,怒目圆瞪地欲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揪起来。
“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要为百姓撑起一片青天红日,倘若……”月朗扫了县太爷一样,慢条斯理地道。目光中,却透出一丝凌厉。
“你是何人,竟敢来本大人的公堂上撒野?”县太爷抬手指向月朗,愤怒地道。
“莫要管我是谁,还是先弄清楚你自己是谁吧?”月朗一字一顿地说着,依旧稳稳地坐在公堂上。
“来人!快来人!把这贼人给本官拿下,”看着月朗清冷的目光,县太爷忽觉右眼皮一跳,连忙大声呼喊手下。可喊了半天,除了垂首站在他身后的师爷,却不见一个官差。
“生为一地的父母官,竟不顾百姓死活,与强盗匪徒狼狈为奸。该当何罪?”月朗说着,拿起惊堂木,用力地在案上敲了一下。好看的眼眸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尖锐与冷冽。
当!巨大的撞击声中,县太爷不由得两腿一软,满脸狐疑地望向月朗。
“赵大人,莫要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为所欲为?”月朗说着,自腰间取下玉佩,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来。
“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看到月朗手中的玉佩,赵县令的酒瞬间醒了大半,他身子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到月朗面前。
那修长指间轻轻翻转的玉佩,色泽莹如月光,雕刻精美绝伦,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物。而眼前这位谪仙般的公子,也定是皇亲国戚无疑了……
这尘世中,总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唯利是图。却没有勇气,承受事情败露后的苦果。于是,就算赚得盆满锅满,也惶惶不可终日……
衙门口的两盏大灯笼,将门前台阶照得通亮。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朗大步自门中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满脸堆笑的赵县令。
“大人,您难得来江南一趟,下官带您去看看这江南的繁华可好?”赵大人冲月朗作了个揖,恭敬地笑道。
“本官还有要事在身。”感受到赵大人眼神中的讨好与暧昧,月朗不悦地挪了挪身子。
“大人,您不随我去,可是要后悔的,这江南的……”赵大人只当月朗的躲闪是碍于面子,忙凑上山贼兮兮地笑道。看那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口水来。
“身为父母官,当以百姓的安居乐业为重。”月朗强压下心中的厌恶,瞪视着赵大人,意味深长地道,“倘若你不想要这个位子,皇上……”
月朗话说一半,拍了拍赵大人的肩膀,拂袖大步而去。
这赵大人虽然为人贪婪,但也是个聪明人。那贵公子话已至此,孰轻孰重,他心里自是已有了定夺。
深蓝天幕下,月朗牵着玉兔马向不远处的一间客栈行去。他疲倦地长叹口气,只觉脚下长路漫漫,心中五味杂陈……
???
秋日,纵然晴空万里,那云影中亦免不了一丝缥缈的轻愁。
经过几日的调养,花好的身子已无大碍。虽然皓轩劝她多歇息几日,但她却满心焦急地想要继续赶路。他无奈,只得依了她。
皓轩知道,虚弱的花好,已受够了这漂泊之苦。他亦想赶紧找个适宜的地方,安顿下来,静静伴她度过余生……
“怎么?还在生我气吗?昨日……”缓缓行近的马车内,皓轩望着花好,温和地问道,
花好凝视着车帘上晃动的光影,抿唇不语。自昨晚他唤着娘子拉她穿过客栈大堂后,她就这般目光渺渺,言语寥寥。
“停车!”马车行至一片树林旁,皓轩忽然对驾车的小春子大声道。
马车应声缓缓停住,皓轩眼神深邃地拉起花好,小心地将她扶下车,牵着她的手向林中行去。
“小姐!”芸儿灵巧地跳下车,呼喊着欲追上前去,却被小春子一把拽住。
“少爷和小姐太苦了,或许……”小春子话说一半,无奈地摇了摇头。月朗,花好与皓轩这三人之间的纠缠,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可看得越真,越感无奈……
秋林静美,鸟鸣阵阵。
两人踏着满地落叶行至一棵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枫树下,皓轩忽而停住脚步。
“花好,以后,咱们以夫妻身份示人,可好?”皓轩凝望着花好微微苍白的小脸,无比认真地道。好看的眼眸中,似落入了万千星辉,深邃而璀璨,
“啊?”感受到皓轩神情中的郑重,花好心内一惊。她紧紧攥住胸前的荷包,悠悠地道:“不是说好了,我们,要以兄妹相称的吗?”
“呵呵,兄妹,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般天真吗?”想着这一路上那些人的指指点点与议论纷纷,皓轩忽然心疼得激动起来,“眼看你这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要如何是好?”
“我不怕。”花好咬咬唇,望着皓轩,悠悠地道。“那些流言蜚语,怎比得上失去他的苦……”
花好说完,蹙眉转身,在落花般的萧萧红叶中,微微踉跄着向马车走去。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可字字句句落在皓轩心上,却重如千斤。
流言蜚语,秋寒浊骨,都抵不过心中的相思苦。原来,这个弱柳扶风的小女子,竟可以情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