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从背后而绕,捡起一块石头,闭着眼睛向贼人狠狠砸去,也不顾已经有些凌乱的衣衫和碎石飞沙,踉踉跄跄的又砸了一下,直至那贼人向前倒去,双眼紧闭。
若水甚至来不及害怕和惊慌,只想趁乱而逃,她此时受了惊吓,脸上和手上甚至还沾着那贼人溅出来的血花。
一支泛着银光的箭嗖的一下,从若水肩膀上端划过,略略擦破了衣衫,不曾伤及要害。她来不及多想拉起牡丹就跑,两个小姑娘连头也不敢回了。
她凭借这数年前去樱城舅舅家的经验,记得行至此处的西边远处有一要紧的湖泊,常年有些官宦人家的郎君跑来乘湖吟诗,或是跑商送亲必经至的水路。
只是如今天气阴沉沉的,还有雷声作响,想必不会有什么人,但总要试一试。女儿家的腿,跑不那么快,又因为若水和牡丹不常出去走的。
因着是主人家,且先时那辆车还弃了货物逃跑,贼人来不及追,但这两个小娘子是势必得留下的,以后可以问出是哪家的人家,为了不声张,也只能乖乖交了赎金了事。
故那伙贼人中有三五个跟着一路追赶过去。叶若水和牡丹跑的不快,但也算急中生智,那第一个要去伸手抓住叶若水衣裙的贼人,被她用尽全身力气踢了一脚,还扬了一把随手从地上抄起的泥土。
后面的贼人反应慢,离得也较远,躲躲藏藏追追赶赶,竟下起了雨来。先时阴沉沉的天就显得天气闷热而压抑,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那贼人追着赶着,下起雨来也不耽误两个人磕磕绊绊的逃跑。
只是淋湿衣衫,叶若水想,就算是这样,也要跑到那条湖边,便是跳下去,还有一条生路,而被抓住,就什么都没了。
清白、钱财和前程,这些对她来说很重要,她只能以命相博。想自己只是个不上不下、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官家小姐,却也不愿意被人虏了任人宰割。
还没等跑到那溪湖,又一个腿脚快的贼人追了上来,一把拽住牡丹将两个人都绊倒。这次她没有泥沙,也没有刀,牡丹将她紧紧的抱在身下,身上脸上都是泥土和不知是谁的血。
虽然害怕,却还是将她紧紧护住,那贼人天气差,带着两个小娘子也是拖油瓶,自己便拿了主意要杀,刚提起刀挥下,被一支淬着银光、寒冽逼人的箭簇插进了胸膛。
没有等到刀落下来和想象中的疼痛,两个人睁开眼睛,却还是紧紧攥住对方的袖口。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银丝竹节样衣袍的年轻人带着个小厮缓缓从后面的树林中走出来,那年轻人眉眼似笑非笑,眼角微红,一双漂亮但精明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叶若水。身材修长而紧实笔挺,虽是瓢泼大雨天,却一身衣冠都很周正,似乎连雨水都不忍打湿,从头到脚都显示着贵气和从容。
叶若水缓缓站起来,不顾一身的雨水和狼狈的仪容,深深作了一揖,庄重而诚恳的拜谢道:“今日之恩,没齿难忘,小女子若水,若公子需要,定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这话说的有意思,”那玄色冠袍,衣着一丝不苟的年轻男子开口道,“只有男子才肯提及愿效犬马之劳的话,你倒有趣,你一个小女子,不唐突的说句以身相许吧,能为我们效什么犬马之劳呢?”
说罢,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她,叶若水却知道,那不是似笑非笑,而是他根本就没有笑,只是面容如此罢了。
来不及她答话,那玄色衣袍的男子又说,“把包袱里那件旧披风拿来,给姑娘披上。”
若水微微一笑,刚想说些什么,只听林中窸窸窣窣,又一男子搭着一把宽敞结实的焦色琥珀琉璃伞,缓缓行至那位玄色衣袍的男子身边。墨色的衣袍和银色柳绦的袖口和衣襟,是漂亮的玉华堂的绣布,一匹不下千金,最要紧的是...
最要紧的是,那上面的花纹若水看了更是心中一惊。既看了,她便笃定不再说话了。之间那伞沿缓缓抬起来,是让人惊艳的一张脸。这张脸同黑色沉稳的衣衫不算相称,只能说,那墨色浸染了容颜使其不再清澈纯洁。
若水心中暗惊,这人怎么如此寡淡,皮肤白皙的有些过度,在阴雨天显得格外的羸弱,但是容貌光华照人,眼神冷淡的平静无波的湖水,身材也是笔挺修直的,看着比玄色衣袍的男人还要高大些,只不过不只是因为天气太冷了还是本人就那么平静而恬淡的冷,与那身墨色衣袍不甚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