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卫横驾车两日,行至于赵都长阳。
“两间客房,上边请。”
“客官,你稍作休息。饭菜一会送到。”小二的手脚倒是利落的,转而送了饭菜上楼。
“客官,您慢用。”
夜里,卫横望着长阳的街道。万家灯火,与尚京截然不同。尚京的夜总是沉闷的,仿佛也随着覃国消音了。
“公子,你看。”
就见小甲兴奋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这可是我花了好多银子,才换来的。”
卫横接过他手中的玉佩,打量了一会,“嘲天楼,这主人不知有何等的胸怀。”
“这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卫横收起玉佩,坐到桌前轻抿了一口茶,“明日去了便知晓了,先吃饭吧。这两日连夜奔波,你也累了,等下好好休息。”
听到这,小甲憨笑。便坐到对面,拿起来筷子,却见卫横还未动菜,又讪讪地放下筷子。
“吃吧,不用顾忌我。”
小甲这才无所顾忌地吃起来。
翌日傍晚,卫横只身一人信步向嘲天楼而来。
嘲天楼已点上了灯火,门外香车云集,全然一副富贵兴盛。门外站着两位白衣少年,站姿挺拔如劲松,目光清冽扫过眼前的宾客,颔首相迎。
两位侍者看着卫横虽安步当车,却显然是高贵的世子门客。谦逊地低头点头相迎,看到卫横腰带的玉佩,便将卫横引到庭院中。
嘲天楼,中央一座三层主楼,三面引出长廊连接三处庭院。后面的园林中则隐藏着几十栋精美的庭院雅阁。主楼供人辩驳古今,以酒会友。三处长廊所连接的庭院,则是达官贵人寻贤求士的场所。而后面的园林则是各国巨子,世子门阀商议密谋所在。
平常的嘲天楼,冷冷清清,远比不上长阳街道上的客栈酒楼。然而夜晚的嘲天楼,才是真正的嘲天楼。灯火通明,各地学子齐聚,都想一展风采,以博得哪位世子门阀的慧眼,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
卫横是冲着后院而来的,顺利被侍者引入后面的园林中。当他踩着竹木做的长廊,踏过西洲红毡从容地走入二楼庭院时。便有一位俏丽的少女飘然而至,随后便听闻侍从说道,“公子请,小人告退。”说完便弯腰作礼而去。
“公子要茶座还是酒座?”
卫横淡然道:“酒座”
随后便由侍女领引到一张木桌前,红良木,赵国上等的木材。侍女轻抚着卫横坐好后,跪在木桌旁轻声问:“公子一人?”
卫横笑言,“一人独酌消闲。”
侍女闻言莞尔一笑,“公子清雅高志,敢问公子喜好何酒?”
“靖酒一桶,好肉一鼎。”
“请公子稍等。”说完,侍女便飘然而去。
等候间,卫横打量着庭院。长廊连接一座又一座庭阁。井然有序,错列排和。庭阁下红良木桌,香灯一盏,华明灯四盏。可容纳一到五人,曲折排布在竹林中,间或有花树相称。清雅有致,邻座间若不是哗然大论不会过于吵闹,卫横思量着究竟是何人能在赵国造就这等的华府宝地。
嘲天楼,汇集天下群贤。若是幕后之人,有一日步入哪国朝堂,必然会使天下更换一副模样。
思考着,侍女右手怀抱一桶酒,左手高举一鼎肉飘然而归,摆置好后,那侍女又拿出一盒糕点。
“公子,靖酒饮多胃寒,这桂花糕散寒暖胃,是不可或缺的美味。”
闻言,卫横笑言,“姑娘费心了。”
侍女轻轻颔首,便去开盒切肉。几下,暖糯的肉香便在庭阁下散去,带着桂花糕的香甜与酒的清香,使得别具风味。
侍女皓腕婉转,便从做工精致的木桶中带出一缕银丝到玉爵中,“公子喜爱靖酒?”
“靖地处暖阳之地,酿出的酒却是取自高山泉之寒水,虽是出自靖国,却有边关肃杀清冷之味。若夜航之舟,又有深秋铁衣之凉,令人心生惊然。”
“说起肃杀萧然,靖不如赵。”
卫横对此回答有些惊讶,惊讶于一个侍女竟也懂得大夫之间的品酒之道,却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只稍作停顿,对其莞尔一笑,“赵酒之寒在于酒烈,令人身出猛汗而觉身寒,久而无味。靖酒之寒是引淡无味,却回味久远,饮而心寒,夜航行舟孤寒伴长夜之寒。”
“小人也只是听了些闲言碎语,比不得公子这般见解。”说完,便作礼,“公子请慢用”说完比如之前一样飘然离去。
“敢问公子可是靖国人?”就见一水蓝长袍的男子手拿酒盏,立在庭阁旁。
卫横见人起身,微微颔首,“是”
“方才恰巧听到公子评酒之言,想必公子是为高雅之士。可愿与我这般凡夫好酒之人,饮上两杯?”
卫横闻言,挥手,“请坐。”
“多谢公子。”说完,摆了摆手,就见两个侍女从一旁端出些果盘酒肉。
一切摆置好后,侍女散去。只有卫横两人相对而坐。
“鄙人不才,景盛字荣。敢问公子姓名?”
“卫横字纵”
“一横一纵,好名字。”
“谬赞谬赞,公子可是靖国人?”
景盛笑着摇摇头,“晋国人。不知公子如何评价晋酒的。”
卫横闻言,微微皱眉,又做思考道,“晋酒,绵香醇厚,不似赵酒之烈,又无吴酒之淡雅。如晋国之地,软绵温暖。”
闻言,景盛大笑,“公子说的极好。”说着,便大饮一口。
卫横也饮一口,却打量起对面的人。如瀑的黑发半束,水蓝的长袍,白色的外衣上绣有竹叶。右配香袋,左佩玉珏。便笑言,“景兄可是在靖国?”
闻言,景盛喝酒的手停顿下来,有些诧异道,“卫兄如何见的?”
“靖人好左佩香袋,右佩玉珏。而且晋礼中男子不得半束发。”
“可若是巧合如何?”
卫横闻声莞尔一笑,“衣着易变,可声音难变。靖晋两地相隔不远,话语却并不相同,靖人句尾好上扬,晋人好下压。景兄久在靖国,因此自觉无异。”
景盛听完大笑不止,“卫兄细节入微,景盛佩服佩服。实不相瞒,我虽为晋人,现下却也在靖国。”
“不过是些无用之计,不值一提。”
“恕景盛愚钝,不知卫兄高就何地?”
“无用之人,不过是覃国说不上名的小官罢了。”
景盛显然有所惊讶,“卫兄之才远在我之上,不过一时失意罢了。”转而又说道,“依卫兄之才,莫说是在覃国。即便是在靖国,也配得上那仙鹤官府。”
卫横颔首轻笑,并不在意的模样。
端着酒杯的景盛,偷眸看向卫横,问道:“卫兄此番入赵,不知所谓何事。”
轻轻放下酒杯的卫横,端坐着对景盛行礼,低眉颔首,“实不相瞒,卫横此番为五国谋覃而来。”
一瞬间,四周寂寥。夜风带着河岸的湿气打在竹叶上,碎了一地的远处鸟鸣。不曾被察觉的音律话音底底落落的,如外域玄音般传来。景盛大口饮下杯中的酒,眼睛紧盯向卫横,“先生受何人所托?”
“自是那任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