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
李曜心潮澎湃,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高呼,惊起无数鸟雀飞向苍穹。
……
……
忽见紫桐花怅望,下邽明日是清明。
华州下邽,在通往华阴的官道上,正有数十骑踏着随风飘落的桐花,浩浩荡荡地向前驰行。
当先一匹青骢马,雄健非常,马背上乘着一位中年男子,眉清目朗,鼻如悬胆,唇若抹朱,面如傅粉,三绺美髯,紫袍锦靴,端的是风神秀杰,仪表瑰雄。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柴绍望见一路桐树花开,忆起亡妻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由怅然。
他的亡妻相貌极美,却与时下“夫复何求”的标准大相径庭,既不妖娆妩媚,也不温婉柔顺,倒有一种不是男儿胜似男儿的特质。
他对她最深刻的印象,不是全身贯甲,挥舞长槊,大杀四方的女将军,也不是一身道袍,飘然若仙的女冠,更不是身着华丽宫装,雍容大气的开国公主,而是那个孤立于草原之上,浑身染血,脚踏狼尸,却在抽泣不已的豆蔻少女。
那一幕,让他对她痴迷。
当他得知她并无婚约,便想要护其一生的周全,不再让她身临那种险境。
于是,他不再作那个自由不羁的任侠,不顾两人家世和年龄的差距,三番五次上门求亲,用尽了一切所能想到的办法,终于打动了她的父亲,让本已入道的她还了俗,并成为了他的妻子。
然而,世事无常,奈何身不由己,面对心中的志向和大义,临到危难之时,他却义无反顾地抛下了她。
尽管那是形势所迫,他的做法并没有错,结果亦是相安无事,皆大欢喜,可夫妻之间却因此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一个直至她逝去的那一刻,也没有消弭的隔阂。
妻子的死,他本来可以阻止的。
但亡妻却在她最后的日子里,不计前嫌,依然为他安排好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出路。
他的妻子死了,便意味着今上失去了唯一可以调解皇嫡子之间关系的人,李家兄弟也没了最大的顾忌,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势必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柴绍过去一直追随秦王,但亡妻的旧部却多为太子效力,比如此刻伴骑在他身后的马三宝,就担任过太子监门率。这个曾经大出风头的柴门家僮,如今却是离开太子,重新成为了他的下属。
此番清明扫墓踏青之后,他就要折返西行,奔赴岐州出任刺史,不论是秦王,还是太子,他都不会再扯上关系。
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李家兄弟谁胜谁负,他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亡妻生前活动的结果。
思及此,柴绍仿佛又听到了亡妻那个惊世骇俗的遗言,顿觉自惭形秽,内疚至极,不由快马加鞭,宣泄自己的情绪,同行众人生怕自己跟不上他,便纷纷效仿,紧随其后。
蹄声隆隆,桐花化作春泥,行人远远避让。柴绍一行人只顾自己纵马疾奔,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华阴县境内的“平阳公主墓”。
只不过,柴绍却是完全没有料到,在此时此地竟已然有人在祭拜他的亡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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