洢水微漾,烟池映月。
众人本以为霓裳舞后,主宴就要开始,可不曾想,竟又有人登上了烟池台。
方才还在对裴阀的岚小姐和那位蓝裙女子评头论足的世家子弟,顿时又把目光聚焦到了烟池台上。而在台下愤愤入席的裴莘岚,远远瞧见新登上烟池台人的竟是她那个庶出的姐姐时,目光一沉,面色顿时耷拉了下来。
她的武道天赋的确不如那个庶女,可母亲乃是琅琊诸葛阀当代阀主诸葛追休的妹妹,她的身份,放眼四阀三十六世家,也是最尊贵的那一撮。她又怎能容忍一个歌姬之女因为早出生几日就爬到自己头上,怎能容忍外人在提及她时将她与那个卑贱之人相提并论。
尤其在去年裴莘渔破境入虚后,裴莘岚想要进宫的心思也就越发强烈。她裴阀缺虚境宗师吗?不缺。裴阀有虚境长老十数位,不止在汶溪郡,更在天南壁垒和沧阳关都有极强的权势,可在这禹都城中,她裴阀的话语权已经渐弱。
若裴莘岚能得夏皇十二正妃之位,在禹都和皇宫中为裴阀发声,她汶溪裴阀的地位还将上涨。至少在这四阀中,不说能比得过博霖崔阀,至少也能压得过琅琊诸葛阀。
而她裴莘岚,得裴阀之助力,若再有夏皇之宠爱,未必不能得那皇后之位,母仪天下。
也是如此,裴莘岚才格外珍惜这次箐夕宴领舞的机会。可哪曾想,那个远来禹都想要退婚的北齐公主,竟暗地里搅了她的局。
而她那个所谓的庶出姐姐,不知为何也登上了大长公主的烟池台。
裴莘岚觉得,是时候让母亲给那个歌姬一些教训了,免得总有一些低贱胚子,永远都不知尊卑贵贱。这些人,真以为到了虚境,就能草鸡变凤凰、改天换命?做梦吧,歌姬之女永远都是歌姬之女,风尘沦丧,万人唾弃……
裴莘渔当然不会知道她妹妹因妒生恨产生的恶念,她坐在箐洢苑婢女搬来的鼓凳上,手背搭在琴弦上,不着声响地轻轻拂过,便将目光落在了随后登台的黑袍男子身上。
裴莘渔只觉得这人跟她以往所见之人大不相同,但具体不同在什么地方,又说不清楚。待黑袍男子登台,裴莘渔起身朝他颔首施礼,黑袍男子拱手还礼后,裴莘渔又回坐到琴桌。
姜箐这位大长公主可谓喜好颇多,男风、刀术,以及音律舞蹈、美酒佳肴等等,也是如此,她这箐洢苑中藏琴自然不少,给裴莘渔供的这把琴,名号幽篁,虽说是名器失去器灵之后的残品,可单以品质论,绝对好过大多数九品位阶的瑶琴。
倒不是说姜箐没有那么一两张名琴,只不过那北齐笛师的玉笛也未入名器之列,便是裴莘渔自己,若携名器胜之,也不免觉得落了下乘。
黑袍男子并未入座,站立在烟池台上,黑袍遮眼,虽瞧不清模样,却可见风骨峋然之状,有几分山野高士的气度。从怀中取出玉笛后,便将笛管搭在唇角,等着裴莘渔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