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注定没有闲工夫。前脚阿天陪着赵三出门办事，后脚门房林幺子来报：“大娘子，李公子带着神老来登门——”

“嗯，让进来吧。”

眼瞅着林幺子跑出去了，王欢欢把玩了一会匕首，心里烦躁不减。

垂落了视线，才想起腰包里还存放一包蜜饯，是马盖三前日买给她的。找了出来，从油纸中取了一颗蜜饯放入嘴里，甜腻的味道，顿时让她一肚子的烦闷消减了大半。

她望了过去，就看到门外逆着光的两道投进来的黑影，面若玉冠的李睦，噙着温和笑容，穿着一袭袖口镶华贵金线宝蓝底绣团花纹的锦服，显得又高又壮。在他身旁的神老，穿着一件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灰色旧袍子，人显得很精神，一看到站起身迎接他们的王欢欢，神老就一脸的笑容：“丫头啊，德王说你想认我当义父？嘿嘿，我这辈分哪能啊，我让你认我当爷爷，好不好啊？”

神老看到王欢欢，他脸上的笑容就遮藏不住，往外暴露，眉眼全是笑意。

李睦察觉到王欢欢有一丝异于寻常的安静，闪烁的目光透露出焦灼与不安。李睦一直打量着王欢欢，这段时间长安城，自从她们一行人来了以后，愈发热闹了，没几日消停的时候。李睦是知道她手底下那个林有福成了权贵们争相结识的香饽饽，说起来，还是有几分他的功劳在里头，否则那些忙碌的权贵，哪就那么凑巧都能听说有这么一个能人术士“林有福”存在？

“好。”王欢欢笑着应道。

心里牵挂着林有福跟李树的安危，王欢欢的笑容透出了几分忧虑，只是很快就从脸上消失，被她掩藏了起来。

李睦越发觉得王欢欢碰到难解的事情了。

坐在座上，跟神老说了好一会儿家常，甚至连认亲宴定的事情都敲定了，时间定在大约半个月之后，回头神老要去找个神算子，算算半个月哪一日是个吉日。又听神老聊起他回家以后的家常琐碎，家里儿孙都很喜欢他，可是他总觉得有些儿陌生，问王欢欢能不能还时常过来家里做客？说着神老自己先笑了，孩子气般的嘟哝道：“早知道就不回家认亲嘞，一辈子都赖着丫头，也不觉得心里牵肠挂肚的。”

王欢欢一脸笑容，“有我在的地方，都跟神老的家一样，随时都欢迎神老回家玩。”

神老笑呵呵道：“丫头啊，以后你得改口了，要叫我爷爷。”

王欢欢笑着点点头。

视线往外瞟了一眼，瞧见了马盖三跟几个面上焦躁恐慌的兄弟们匆匆进来。

王欢欢看了一眼全程坐陪着都没怎么开口的李睦，“李睦，我这里出了点事，你带爷爷先出去玩一圈，晚点时候再回来。”

神老立刻站起身，就瞅着李睦，等待着李睦陪他离开。

“别忘了，我是你拜过堂的夫君。”

这番话提醒的有些憋屈。特别是王欢欢回以的一抹似笑非笑的注视目光，有点伤人自尊心。

王欢欢道：“别闹。”

越想越不得劲，李睦闹起了小情绪，坐着不动，漆黑的眼睛盯着首座上站起身的王欢欢，她那张瑰丽清瘦的瓜子脸，正是他日夜思念的人儿。这种远观，不能接近的感觉，让他憋屈至极！

李睦蹙起眉头，撂下狠话：“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吧。本王肯定能给你解决掉的！”

王欢欢挑眉，转动目光，正眼打量着李睦，好像这时候才想起了李睦皇子的身份。

门外边的一众兄弟，有些落在门槛外，马盖三跟两个性子急躁的兄弟，已经落脚走到会议厅厅内，隔着李睦仅有五步距离远。马盖三就听到李睦那句狠话，忍不住用鼻子哼了一声气，眼底透着一股子轻蔑，仿佛在质疑李睦这番话的真实多一点，还是浮夸多一点。

李睦只给王欢欢一副好脾气。对待旁人的挑衅，李睦也毫不客气地投以一抹目光回视，眼底的冷意，仿佛在回答：手下败将！

也不知道这二人是怎么突然吃起炮药，气氛变得一触即发的压抑沉闷。一众跟马盖三一起来的六名兄弟，本来是在担忧烦躁的边缘，瞧见这二人闹起什么怪脾气，都举目望着二人，又望一望首座位置站着的大娘子王欢欢。神老走上前一步，就那么把李睦跟马盖三的目光挡住了。

王欢欢道：“林有福失踪，李树也失踪了。”

“不过，我怀疑这二人的失踪，不是同一伙人所为的。李树那边，我已经派了阿天跟赵三去查……”顿了顿，王欢欢长舒一口气，抬眼，对视李睦望来的目光，对他道：“这段时间，林有福一直跟官爷们打交道，怕是踩到了什么人，你帮我去查一查，若是查不到……”

王欢欢适时地沉默，给了李睦很大一番精神压力，偏偏她又转瞬说道，“查不到就算了，不用勉强。”

李睦绷着脸，眼神沉沉的，“我会尽全力的。”

说罢，李睦带着一股子怒意，走出了会议厅，神老跟王欢欢打了一声招呼，也跟了上去。

“走这么快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丫头在置气呢？”神老好不容易追上李睦，跟他一块坐在了车厢内，对他说道，一边揭开窗帘子，恋恋不舍的张望着宅院，好像能透过门跟厚厚的墙，望见里面的人似的。

车轮子滚碌碌，碾压在青石砖上。

车厢有一些颠婆。树干投落下来光影，错落的目光从光源中移开落回到车厢内，只觉得车厢内光线一暗，李睦的脸色也很黑，神老一脸困惑，现在少年人都这样说翻脸就翻脸么？出发那时候，神老可是瞧着李睦一脸笑都藏不住的欢愉，神老抿了抿唇，啥也不说。

李睦是生气的。

盼着见面，盼着好借口见一面，还能再抱一抱满怀生香，结果呢？碰了一鼻子灰，还被讹诈着用来使唤，调查那个林有福去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句“查不到就算了，别勉强”，李睦心里又爱又恨的，只觉得，这事就算是要途经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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