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儿拿着这方手帕端详了一阵,自觉绢上小诗有趣,心中颇感好奇,久之生出困意,适才她又哭又闹,着实折腾的精疲力竭,如此一宵甜睡。次晨对小玲说了,小玲也从未见老王取出来用过,这时听得阳宝要同陆靖元去寻渔户租船,小玲甚是高兴,更高兴的是,陆靖元与苏杨儿昨夜相认后,再也不必藏着遮着,大可放心与他说话。
两人在客房中说说笑笑,吃过两碗素面,见阳宝折返,陆靖元仍未回来,说是解手去了,苏杨儿笑道:“那好极了,不用等他了,咱们走罢。”她想就此丢下陆靖元,可谁知还未出门,陆靖元便走入房中,问道:“适才是谁说不用等我了?”
苏杨儿见他还是回来了,心里老大没趣,便如霜打茄子般焉了下来,但又不敢惹他,一路之上默不作声,不久到了太湖边上,小玲道:“陆衙内,你会撑船么?”
陆靖元道:“不会。”阳宝闻言“啊”的一声,道:“你不会撑船?”陆靖元见他神情有异,反问道:“怎么,你也不会么?”阳宝望着一眼无际的平静湖面,却悄悄咽了口吐沫,说道:“撑船我会,可这大水……”小玲跟着笑道:“阳宝哥他怕水。”
此话一出,陆靖元不由皱了眉头,道:“水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想让你家小娘子给你撑船?”阳宝连忙摆了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还是我来吧。”
言毕他上前解开了小船缆绳,这条船是自附近渔家中租来的,租一日需九十文,船虽小,容纳四人倒也绰绰有余,甲板崭新,像是新制的,散发着桐木香味,没有半点鱼腥味道,想是阳宝、陆靖元二人特意挑选来的。
苏杨儿从头至尾一言不发,俏脸蛋一直紧绷着,显是对陆靖元十分厌恶,直至随几人蹬上船,坐在船头上,阳宝荡浆划入湖中,离岸渐远时。她佻目远处水天一色,四望碧波空阔,心情方才好转了许多:“倒也没有白来一趟,最起码见到了这古代的山山水水。”
她这个穿越者,自认失败之至,处处受人欺凌,此刻游于这天地相连的湖海上,竟一时也忘却了不少烦恼,露出凝滑如脂地小臂来撑着脸蛋,看着湖面有些发痴,看了一阵,又不由得傻笑起来,心想:“人家穿越来拯救世界,我穿越来游山玩水,也不比他们差。”
此刻湖面上微风不起,阳宝初时还有些不安,划得片刻,见水势平静,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划得两下,竟哼起小歌来:“嘱咐情郎莫跌撇,两人睡目好泼凉,河边杨柳嫩娇娇,拿起桨板等东潮,阿哥摇船妹泼水,船浮水面任哥摇。”
他哼的这首岭南山歌,为盐田人所作,阳宝离家近十载,家乡口音淡化,却仍记得这些小调,中国人就是这样,无论走的多远,天涯海角,也总记得家乡人事。这小歌调子虽然简单,却也动听,小玲听了抿嘴轻笑道:“好好撑你的船。”
木浆缓荡,小船渐行渐远,陆靖元眼中却无这海天湖色,只瞧着苏杨儿的侧脸出神,除了阳宝不时哼出的山歌小调与桨声外,四下里一片寂静,忽想:“若是一辈子这样,那也美的很啊,此生此世,哪怕她就这样不瞧我一眼,我却能一直看着她,如此泛舟湖上,永远也不停下,该有多好?”
小玲见他脸上痴痴神态,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凄凉之意,当即对苏杨儿低声道:“小娘子,陆衙内看了您半晌了,您同他说句话吧。”苏杨儿闻言回了回神,只觉得毛骨悚然、恶心之至,低声道:“他这个吃白食的,你让他也划船去。”
小玲心下纳闷,不知她为何不自己说,但也只好向陆靖元复述了,自然是将骂他的话隐了过去,陆靖元听了不悦道:“杨儿,我不会划船。”苏杨儿却不搭理他,只道是自己一开口,不唤他“好官人”,他便要生事,这可不是在岸上,当即又将目光放向了别处。
划了半天,眼见日头正东,到了晌午,湖上起了一阵凉风,阳宝登时打了一个哆嗦,道:“累了,累了,歇息会儿,小娘子,你饿了吧,吃些点心吧。”小玲笑骂道:“阳宝哥,你害怕就直说,藏着掖着可不像你。”阳宝嘿声道:“风来了,就不用我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抛下双桨,取出点心来与几人分食,任由小舟随风飘行,苏杨儿与小玲晨间用过早饭,倒不是很饿,没有受他递来的点心,可当见阳宝竟要与陆靖元分食时,苏杨儿登时不悦道:“不许给他吃!”
此话一出,陆靖元目光一变,吓的苏杨儿慌忙改口道:“你吃罢……”说罢低下头来,又是一阵憋屈:“死小子、臭小子,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给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她这些气话,自然也只敢在心里骂骂,她与陆靖元数次斗智斗力,却屡屡落于下风,前不久好不容易逼得他心灰意冷,没过几天竟又中了他的毒计,再加之昨夜那番屈辱,更让她对陆靖元恨之入骨,她总觉得自己所剩不多的“男人尊严”,正被狠狠打击着。
小船越漂越远,转过两排枯柳,远远见得水边竟有一个小洲,州上隐约见得七八间房屋,其中两座较高耸,像是楼房,正滚着渺渺炊烟,苏杨儿忽然“啊”的一声低呼,心想:“哇塞,这不就是我朝思梦想的湖景房么?”
小玲听到她的惊呼声,忙问道:“小娘子怎么啦?”苏杨儿指着那处小洲道:“咱们去那里瞧瞧罢,那里好像有人,我还没见过住在水上的人家呢。”阳宝听了,忙拾起浆来,边划边说道:“是极,是极,岸上好啊。”
小玲忍不住笑道:“阳宝哥,你就这么怕水么?”阳宝干笑道:“我这不叫怕,我这叫敬畏龙王爷。”陆靖元却站起身来,皱眉道:“我看还是算了罢。”
“为甚么?”苏杨儿嘟囔道:“你凭什么管我。”
陆靖元道:“我曾听我爹爹说,五湖之上多生水寇,况且我们也不知那州上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就算不是水寇,万一是个怕生的,去了也是白去。”
“水寇?”听到这话,胆小如鼠的苏杨儿当即有些害怕起来,可转念一想:“这小子甚么事都要和我对着干,这光天化日的,又不是在演电视剧,哪来这么多事情,他肯定是想吓唬我,他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当下她便对阳宝喊道:“阳宝,快划!”陆靖元见状只能摇头一笑,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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